西域,长史府辖境。

  烈日炙烤着无垠的沙海,热浪扭曲了远方的地平线。

  连驼铃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
  在这片黄沙与绿洲交织的土地上,一支小小的驼队正缓慢前行。

  为首一人,身着简朴的葛布袍服。

  面容被风沙磨砺得略显粗糙,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贵气与坚定。

  正是远镇西域的三皇子、西域长史府长史——刘理。

  他并未安坐于凉爽的官署之中,而是日复一日,骑着这“沙漠之舟”。

  踏遍辖境内每一个或大或小、或富庶或贫瘠的村落。

  紧随其侧的,便是化名“马昭”的司马昭。

  他低眉顺目,姿态恭敬。

  黝黑而略带扭曲的面容掩藏在斗篷的阴影下。

  唯有偶尔抬眸时,

  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,才泄露出几分与外表不符的深沉。

  他小心地操控着胯下骆驼,使之始终落后刘理半个身位。

  既显尊重,又能随时应对刘理的垂询。

  “殿下,前方便是且末村了。”

  马昭的声音因早年自毁喉舌而显得有些沙哑。

  但语调却把握得恰到好处,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提醒。

  刘理微微颔首,目光投向远处那片依托着微弱水源而形成的绿洲。

  以及绿洲边缘那些低矮的土坯房舍。

  “听闻上月此间有疫病流行,不知如今情况如何?”

  他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。

  “殿下仁德,自从中原引进的医者抵达。”

  “施药救治,疫情已得控制。”

  “只是……药材依旧短缺,且此地百姓贫苦,往往无力支付诊金药费。”

  马昭低声回应,言语间已将情况梳理得清晰明了。

  刘理轻叹一声,拍了拍骆驼的脖颈,示意加速前行。

  “民生多艰……传令下去。”

  “自长史府府库中拨付一批钱粮,专项用于此地医药之资。”

  “另,晓谕医者。”

  “凡贫苦无力者,皆可先行诊治,费用由府库垫支。”

  “殿下仁慈,属下即刻去办。”

  马昭应道,心中却是一凛。

  这刘理,确非庸碌之辈。

  不仅亲力亲为,更能体察下情,施政以宽仁为本。

  如此下去,西域民心尽归,其势渐成矣。

  驼队进入且末村,早已得到消息的村民纷纷涌出。

  男女老幼,皆夹道欢迎。

  他们衣着褴褛,面色黧黑,但望向刘理的眼神却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爱戴。

  有人捧着瓜果,有人端着乳酪,更有老者颤巍巍地想要跪下磕头。

  “乡亲们不必多礼!”

  刘理连忙翻身下驼,快步上前扶住欲跪拜的老者,朗声道:

  “孤奉皇命镇守西域,保境安民,分所应当。”

  “见汝等安居乐业,孤心甚慰!”

  一片感激与欢呼声中,

  刘理与马昭在村民的簇拥下,查看了新开凿的水渠。

  探望了仍在康复中的病人,仔细询问了今年的收成与赋税情况。

  马昭始终紧随刘理身侧。

  或记录要点,或补充细节,或传达指令。

  将各项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,其干练与周全,令刘理频频颔首。

  行走在村中简陋的土路上,感受着周遭百姓那几乎化为实质的热情。

  马昭微微侧身,对刘理低语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慨:

  “殿下在西域,甚得民心啊。”

  “此情此景,纵是中原腹地,亦不多见。”

  刘理闻言,脸上并无得意之色,反而愈发沉静。

  他目光扫过那些淳朴的面容,缓声道:

  “民心如水,载舟亦覆舟。”

  “为君为官者,但存公心。”

  “尽心竭力为百姓做些许实事,百姓自然感念。”

  “此非孤之能,乃是民心本善,知恩图报耳。”

  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追忆。

  “昔日姨父常言,‘治大国如烹小鲜’,不可扰民,亦不可不恤民。”

  “孤镇西域,不过是谨遵圣训与姨父教诲,尽力而为罢了。”

  听到“姨父”二字,马昭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。

  那刻骨的恨意如同毒蛇般在心底噬咬,但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叹服的神情。

  “……殿下过谦了。”

  “自前汉博望侯凿空西域以来,两汉四百载,皆曾经营此地。”

  “设都护,立戊己,然烽火时起,叛服无常。”

  “直至如今天下一统,朝廷重开西域。”

  “筑城置府,兴商屯田,此地才迎来久未有之繁荣安定。”

  “商旅络绎于丝路,胡汉交融于市井,此实乃前所未有之盛况也!”

  他言语恳切,仿佛真心为这西域的新生而欢呼。

  刘理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与有荣焉的笑意:

  “此确乃父皇与朝廷诸公,还有……姨父李相,戮力同心之果。”

  “尤其姨父,力排众议,重开并拓展丝绸之路。”

  “设护商军,引得四方商贾云集,货殖流通。”

  “方使这黄沙之地,渐现生机。”

  他言语间对李翊的推崇与亲近,毫不掩饰。

  马昭心中冷笑,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。

  他微微提高声调,语气诚挚而带着引导:

  “朝廷政策与李相宏图,固然是西域得以蓬勃发展之基石。”

  “然,殿下之能,昭亦有目共睹。”

  “政令之行,在于得人。”

  “西域地僻民稀,黄沙漫天。”

  “环境之恶劣,远非中原可比。”

  “能将此地治理得政通人和,百业渐兴。”

  “使桀骜不驯之部族归心,令远来商旅安心。”

  “此非大智慧、大毅力不可为也!”

  “殿下之才,足可经天纬地,岂是区区一西域所能局限?”

  刘理摆了摆手,笑容微敛:

  “……马先生过誉了。”

  “孤之本分,不过是守土安民,何敢言及其他。”

  马昭却似未察觉刘理的谦逊,反而更进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。

  带着一丝试探性的尖锐。

  “殿下何必妄自菲薄?昭尝闻,当年殿下在洛阳时。”

  “先帝在日,曾一度属意于殿下,有意传此大宝……”

  “可惜,后来因李相……嗯,阻挠而作罢。”

  “未知……是否有此事?”

  他问得小心翼翼,目光却紧紧锁定刘理的脸庞,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。

  刘理身形猛地一滞,脚步停了下来。

  他并未立刻回头,只是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,沉默了下来。

  朔风卷着沙粒,吹动他的袍袖,猎猎作响。

  这沉默持续了半晌,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种凝重的压力。

  最终,他缓缓转过身,脸上已恢复了平静。

  只是眼神深处,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
  似是遗憾,又似是释然。

  “马先生,”他的声音平淡无波。

  “此皆陈年旧事,过去久矣,何必再提。”

  马昭却不肯放过,他趋近一步。

  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带着蛊惑人心的低沉。

  “殿下宽厚,不愿提及旧事。”

  “然,昭窃以为,有些事,可以过去。”

  “有些隐患,却不会因时间而消弭。”

  “如今的汉室天下,自然是属于刘家的。”

  “陛下坐镇洛阳,四海升平。”

  “然,百年之后呢?”

  “殿下可曾想过,这万里江山,是否还能姓刘?”

  刘理浑身一震,霍然转头,目光锐利如刀,直射马昭:

  “先生此言何意?!”

  他平日温和的面容,此刻竟透出一股属于皇子的威仪。

  马昭却似并未察觉这细微的疏离,或者说,他刻意忽略了它。

  他话锋陡然一转,声音压低了些许,如同耳语,却又清晰地传入刘理耳中:

  “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,能安此西域蛮荒,自然亦能安那中原锦绣。”

  “……呵呵,就是未知此等宫闱秘闻,是否空穴来风?”

  马昭再次强调这道宫中秘闻,也是民间饭后的谈笑乐姿。

  此言一出,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。

  驼铃依旧在响,风声依旧在呼啸。

  但在刘理与马昭之间,一种无形的张力悄然蔓延。

  刘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,继而慢慢敛去。

  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,指节有些发白。

  他沉默着,目光投向远方天地交接的那条模糊的线,半晌没有言语。

  那沉默,比沙漠正午的酷热更让人难熬。

  马昭耐心地等待着,如同潜伏在沙丘下的毒蛇,静静等待着猎物心防出现缝隙。

  良久,刘理才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。

 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:

  “陈年旧事,如风逝去,何必再提。”

  他试图用轻描淡写掩盖那一瞬间的波澜。

  但那一闪而过的落寞与不甘,并未能完全逃过马昭那双时刻审视的眼睛。

  马昭心中冷笑,知道鱼饵已被嗅到。

  他不再紧逼,反而将目光投向更遥远的东方。

  语气变得幽深而飘忽,仿佛在自言自语,又仿佛在预言:

  “是啊,过去之事,确如云烟。”

  “然,未来之事,谁又能说得准呢?”

  “如今的汉室天下,自然是属于刘家的。”

  “陛下英明,李相辅政,四海升平。”

  “不过,世事变迁,沧海桑田。”

  “这万里江山将来如何……犹未可知啊。”

  “嗯?”

  刘理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马昭,带着惊疑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。

  “马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
  “莫非是在暗示孤么?”

  此时,队伍正行至一处较大的绿洲集镇边缘。

  路旁恰有一家供往来商旅歇脚的凉棚,简陋的布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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