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朝廷决议既下,诏命飞驰。



令安北将军公孙续,会同乐浪太守张虎。



尽起辽东、乐浪精兵,跨海东援。



务须助新罗击退倭寇,收复失地。



扬汉室天威于域外。



然,军情如火。



诏命传递、兵马调集皆需时日。



就在这期间,新罗国内部已然天翻地覆。



原新罗王奈解尼师今,内忧外患交攻。



一面是倭寇凶焰滔天,兵锋直指国都金城。



一面是翘首以盼的天朝援军迟迟不至。



巨大的压力终于摧垮了这位年老国王的身心,竟一病不起,药石罔效。



弥留之际,他于病榻前。



将王位传于素有勇略、深孚众望的女婿,助贲尼师今。



助贲尼师今临危受命,面对危局,并未退缩。



他深知等待外援不如自立自强,遂以新王之名。



号令全国,发出了“卫我家园,驱逐倭奴”的悲壮号召。



新罗上下,同仇敌忾。



无论是贵族私兵,还是平民壮丁。



乃至不少妇孺,皆拿起简陋的武器,加入了保卫国土的战斗。



助贲尼师今更是身先士卒,亲临前线指挥。



新罗军民见国王如此,士气大振,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保家卫国的决死之心。



与倭军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。



几番血战,新罗军竟逐渐扭转颓势。



在一次关键的反击战中,大破倭军主力。



倭人溃败,狼狈后撤。



助贲尼师今抓住战机,命麾下轻骑全力追击,衔尾痛击。



最终斩获倭兵首级千余级,缴获军械辎重无数。



残存的倭寇见新罗抵抗如此激烈,天时地利皆不占优。



更惧汉朝援军可能随时抵达,不敢再恋战。



纷纷登船,仓皇逃入茫茫大海。



新罗国境,历经战火洗礼,终得光复。



金城内,万民空巷,欢呼雀跃。



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。



助贲尼师今的威望,也因此战达到顶峰。



然而,就在新罗上下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与疲惫中时。



公孙续与张虎率领的汉朝辽东、乐浪联军,浩浩荡荡。



终于抵达了新罗海岸,兵锋直指金城。



面对姗姗来迟的“天兵”,助贲尼师今率领群臣,出城相迎。



礼节虽备,然其言辞之间,已不复往日那般谦卑恭顺。



“小王助贲,拜见公孙将军,张太守。”



助贲尼师今拱手为礼,语气平和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


“承蒙天朝皇帝陛下挂念,遣将军等远道而来,欲解我新罗之困。”



“小王与新罗百姓,感激不尽。”



他话锋微转,继续道:



“然,或许是天意使然,亦或是将军途中有所耽搁。”



“我新罗上下,仰仗祖宗庇佑。”



“举国一心,已于旬日之前,凭自身之力。”



“浴血奋战,将倭贼尽数驱逐下海,收复了全部失地。”



“如今境内已靖,不敢再劳将军大驾。”



“将军盛情,小王心领了。”



这番话语,看似客气,实则绵里藏针。



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:



你们来晚了,我们靠自己打赢了,没你们什么事了。



其中甚至隐含着一丝对天朝未能及时履行宗主义务的埋怨。



以及几分新胜之后难免滋生的、对自身力量的自信乃至对汉军的些许轻视。



张虎身为乐浪太守,常年与周边藩属打交道。



闻听此言,眉头微蹙。



感受到了新罗王态度微妙的变化。



他侧身看向主将公孙续,低声询问道:



“公孙将军,新罗王此言……”



“我等如今该如何行事?”



公孙续,乃公孙瓒之后。



久镇辽东,性情刚猛。



向来以天朝上将自居,何曾受过藩属如此“软钉子”?



他面色不变,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。



略一沉吟,便朗声对助贲尼师今道:



“……新罗王不必客气。”



“剿灭倭寇,保境安民,乃是大汉藩属应尽之责,亦是天朝乐见之盛事。”



“然,我大军奉旨远来。”



“跨越山海,人困马乏,岂能即刻便返?”



“况且,倭寇虽退,难保不会卷土重来。”



“依本将军之见,我军便暂且驻扎于金城左近。”



“一则休整兵马,二则为新罗王震慑宵小,以保万全。”



“至于粮秣用度……”



他目光扫过助贲尼师今,“便有劳新罗王暂且筹措了。”



“待本将军奏明朝廷,再行定夺。”



此言一出,



不等助贲尼师今回应,其身后的一些新罗大臣脸上已露出愤懑之色。



我们自己打赢了仗,你们没出半分力。



如今反倒要赖在这里不走,还要我们供应粮草?



天下哪有这般道理?



然而,助贲尼师今深知汉朝国力强盛,远非新罗所能抗衡。



此刻若直接拒绝,恐生事端。



他强压下心中不快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



“将军思虑周详,小王感佩。”



“既如此,便依将军之意。”



“小王这便命人安排营址,筹备酒肉粮草,为将军及天朝将士接风洗尘。”



于是,近万汉军便在新罗国都金城外围驻扎下来。



消息传开,新罗民间怨声载道。



百姓们刚刚经历战火,家园待重建,存粮本就不多。



如今却要供养一支未曾帮助他们、反而显得有些“鸠占鹊巢”意味的汉军。



不满情绪日益滋长。



而新罗军中,对此最为愤慨的。



当属在抗倭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昔于老。



昔于老是新罗历史上的一代名将。



不仅平定了新罗的内乱,更是在抗倭战争中屡立奇功。



他性格刚烈,本就对汉军姗姗来迟心存芥蒂。



如今见汉军不仅不走,还要消耗新罗本就紧张的物资,更是怒火中烧。



在安排犒军事宜时,昔于老暗中吩咐负责伙食的庖人:



“将新猎的鹿肉、窖藏的美酒、精细的稻米,优先供给我国浴血奋战的将士!”



“至于汉军……”



他冷哼一声,“给他们些陈年杂粟、咸鱼干菜,能果腹即可!”



“天朝物产丰饶,想必也不缺我们这点粗劣食物!”



命令下达,汉军营地与新罗军营的伙食顿时天差地别。



辽东汉军常年戍守苦寒边塞,生活本就艰苦。



此次远征,更是期盼着能有些许犒赏,改善饮食。



如今见到送来的竟是些难以下咽的粗粝食物。



而隔壁新罗军营却飘来酒肉香气,顿时群情激愤。



几名脾气火爆的曲长、都尉,当即带着一帮士兵。



气势汹汹地找到新罗负责供给的官员理论。



“尔等这是什么意思?!”



一名满脸虬髯的汉军都尉指着那些杂粟咸鱼,怒声质问。



“这便是尔等藩属对待宗主天兵的礼数吗?”



“拿这等猪狗之食来敷衍我等?!”



恰逢昔于老巡视至此,闻声而来。



他斜睨着那几名汉军军官,脸上满是不屑与讥诮,朗声道:



“我新罗的酒肉粮食,是用来犒劳保家卫国、血战沙场的勇士的!”



“不是拿来喂养坐享其成、不知所谓的豺狼的!”



“尔等寸功未立,安敢在此挑肥拣瘦?”



“豺狼”二字,如同点燃了火药桶!



汉军一向自视甚高,以“天兵”自居。



何曾受过藩属军队如此当面羞辱?



“放肆!”



“蛮夷安敢辱我天军!”



“揍他!”



怒骂声中,不知谁先动了手。



双方士兵顿时扭打在一起,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的武装冲突。



棍棒、拳脚相加,甚至有人拔出了随身的短刃。



场面一片混乱,



惨叫声、怒喝声、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。



待到张虎与闻讯赶来的助贲尼师今各自弹压住本方军队时,双方已有数十人死伤。



鲜血染红了营地前的土地。



在两位首领的极力劝解下,这场冲突暂时被压下。



但仇恨的种子已然深种。



汉军自上而下,皆感屈辱无比。



他们自觉宗主国身份尊崇,如今竟被藩属国轻慢羞辱,还死了弟兄。



这口气如何能咽下?



一些骄横惯了的基层士兵,心中邪火无处发泄。



便开始三五成群,溜出营地,到金城街市之上滋事。



他们闯入民宅,抢夺百姓的食物、财物。



稍有反抗便拳脚相加。



更有甚者,见有新罗女子,便行奸淫之事。



一时间,



金城内外,哭喊之声不绝,新罗百姓怨声载道。



地方官吏慌忙将情况报至大将军昔于老处。



昔于老闻报,勃然大怒,须发皆张:



“天朝官兵,安敢如此欺我百姓?!”



“真当我新罗无人乎?!”



他当即点齐一队亲兵,亲自纵马驰入城中。



恰见几名汉军士兵正从一户民宅中嬉笑着走出,手里还拿着抢来的布匹和鸡鸭。



昔于老目眦欲裂,也不多言。



催马上前,手起刀落,如同砍瓜切菜般。



将这几名正在作恶的汉军士兵当场斩杀!



血光迸现,街市之上一片惊呼。



消息迅速传回汉军大营。



那些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汉军军官们,闻听自家士兵竟被新罗将领当街斩杀,顿时炸开了锅。



“反了!反了!”



“这群蛮夷是要造反!”



“不过是一群蕞尔小邦的野人”



“天兵驻跸于此,是他们的荣幸!”



“竟敢杀我天朝士卒!”



“此仇不报,我等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间!”



几名激进的军官一同涌至中军大帐,向公孙续添油加醋地禀报。



将汉军士兵的恶行轻描淡写,却极力渲染昔于老如何嚣张跋扈。



如何残忍杀害天朝官兵,如何不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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