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刘琰与魏延当街冲突之事,虽经王平、张翼调和暂息。



然洛阳城内早已暗流涌动。



不过半日功夫,此事便已传入丞相府中。



诸葛亮端坐案前,听罢密探禀报。



手中羽扇轻摇,面色沉静如水,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。



“刘威硕……魏文长……”



诸葛亮低声沉吟,指尖轻叩案几。



“一者倚老卖老,怨望滋生。”



“一者骄横跋扈,然锐气可用。”



他深知新朝初立,看似鼎盛。



实则内里新旧势力交织,隐患暗藏。



先帝留下的这批元勋贵戚,如刘琰之辈。



虽无大才,却仗着资历与宗亲身份。



盘踞高位,于新政推行多有掣肘。



而魏延等新晋将领,虽性情刚猛不驯。



却是开拓进取、震慑宵小所必需之利器。



思忖既定,诸葛亮遂于次日早朝后。



独留陛下与相关重臣,议及昨日街市冲突之事。



“光禄勋刘琰,纵仆殴伤巡城士卒,已属不该。”



“更兼口出怨望之言,诽谤朝政,其行可议。”



诸葛亮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回荡在殿宇之间。



“尤有甚者,当此朝廷三令五申,倡行节俭,反对奢靡之际。”



“刘琰竟乘逾制华车,招摇过市,视朝廷法令如无物。”



“此风断不可长!”



新帝刘禅坐于御座,略显迟疑:



“丞相,刘琰毕竟是先帝旧臣,宗室之亲,是否……”



“陛下,”诸葛亮微微躬身,语气却不容置疑。



“法之不行,自上犯之。”



“刘琰身为九卿,理应率先垂范。”



“今其行止失检,怨望君上。”



“奢靡逾制,数罪并罚。”



“若不严惩,何以警示百官?”



“何以昭示陛下革新之志?”



魏延立于武官班列,听闻丞相之言,心下大快。



不由昂首挺胸,斜睨了文官队列中面色惨白的刘琰一眼。



刘琰急出班列,伏地辩解:



“陛下!丞相!”



“臣昨日实因车夫鲁莽,与士卒偶生龃龉。”



“绝非有意冲撞法纪!至于车驾……”



“臣……臣一时糊涂,望陛下、丞相明察!”



他声音发颤,额角渗出冷汗。



诸葛亮却不看他,径直向刘禅奏道:



“臣请陛下旨意,削刘琰光禄勋领宫禁侍卫之权。”



“夺其‘都乡侯’爵禄,罚俸一年。”



“并没收其洛阳城外良田三百亩充入公中,以儆效尤。”



此议一出,殿中微有骚动。



处罚之重,远超众人预料。



刘琰更是如遭雷击,瘫软在地。



光禄勋本职权力被削,爵禄遭夺,罚俸抄产……



这几乎是将他数十年的颜面与根基一朝扫荡大半!



刘禅见诸葛亮态度坚决,且所言句句在理,只得准奏:



“……便依丞相所言。”



“刘琰,尔当深自反省,切勿再负朕望。”



散朝之后,刘琰失魂落魄,踉跄回府。



昔日门庭若市的光禄勋府邸,此刻竟显冷清。



他独坐书房,望着窗外萧瑟庭院,心中五味杂陈。



羞愤、恐惧、不甘……



最终化为一股强烈的求生之欲。



他深知诸葛亮一言可定其生死荣辱,若不能求得丞相谅解。



自己必将彻底沉沦,泯然众人矣!



是夜,刘琰灯下研墨,铺开绢帛。



以极为谦卑悔恨的笔调,写下一封长信:



“琰顿首再拜首相明公阁下:”



“琰禀性空虚,材质庸钝,德行本薄。”



“加之耽酒荒事之秽行,积弊深重。”



“自先帝在时,悠悠之口,议论纷纭,几倾琰之根本。”



“幸蒙明公神鉴,察琰区区为国之心。”



“忍其污垢,扶掖拯济。”



“使得续佩印绶,忝列朝班。”



“日前醉后迷乱,言词悖谬,触怒纲纪。”



“明公仁德,复加宽宥,不付有司推鞫,全其躯命。”



“感激惶悚,无地自容。”



“琰必当克己责躬,改过迁善。”



“誓以死报效国恩,皇天后土,实所共鉴!”



“然若终无驱策效力之处,则琰虽生,何面目复见众人乎?”



“惟明公垂怜裁之!”



信中极尽自贬之能事,将自身过错归为“空虚庸钝”、“耽酒荒事”。



并将往日流言与今日之祸相连。



暗示自己多年来承受压力,博取同情。



更以“誓死报国”之言,表达效忠之意。



实则暗含希冀重新获得任用之机。



诸葛亮览毕此书,沉吟良久。



他知刘琰才具平庸,且心胸狭隘,不堪大用。



然其毕竟是宗亲,若逼之过甚,恐寒了其他老臣之心。



于稳定不利。



且观其信中言辞,确有惶恐悔过之态。



遂执笔批复,言语温和,肯定其“悔悟之心可嘉”。



然“京师重地,非养闲之所”,决定将其遣出洛阳。



任命为河东太守,品秩仍按二千石。



保持其官位不变。



在诸葛亮看来,此举已是网开一面。



既将其调离权力中心,免生事端。



又保全其体面,予其改过之机。



然诏命下达刘琰府中,却如又一记重锤!



河东虽非偏远小郡,但远离帝都。



在刘琰眼中,这与流放何异?



一旦离开了京圈,刘琰再也不是高人一等的“京爷”了。



他捧着那纸调令,双手颤抖。



只觉一股冰寒之气从脚底直窜顶门。



“遣出京师……哈哈……终究是容我不下……”



“诸葛孔明,你好狠的手段!”



他喃喃自语,神情似哭似笑。



自觉半生经营,宗亲荣耀,尽付流水。



从此远离政治核心,昔日同僚如何看待?



那些曾被他轻视的寒门子弟,如今怕是要在背后肆意嘲笑了!



强烈的失落感与屈辱感交织,使得刘琰心志渐趋失常。



接旨后,他称病不朝。



终日闭门不出,以酒浇愁。



府中仆役常见其独坐庭中,时而狂饮,时而呆望天空。



举止恍惚,口中念念有词。



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


不过旬月之间,竟似苍老憔悴了十岁。



时近新年,万象更新。



按旧例,命妇需入宫向太后朝贺。



刘琰之妻胡氏,虽知丈夫近来心境不佳,然礼制不可废。



且胡氏素来端庄慧敏,想着若能借此机会。



在太后面前为失意的丈夫稍作周旋,或能有一线转机。



遂仔细梳妆,身着合乎规制的命妇礼服,入宫拜谒。



太后袁瑛,晚年居于深宫。



先帝逝后,更觉孤寂。



见胡氏仪态得体,言辞清雅。



且深知礼数,不由心生欢喜。



加之宫中能说话解闷之人本就不多,遂婉言留胡氏在宫中多住几日,陪伴左右。



胡氏心念丈夫前途,见太后盛情,以为机缘。



若能得太后青睐,或可为刘琰进言。



便恭敬从命,小心侍奉。



与太后谈天说地,解闷抒怀。



她本有才情,言语得体,颇得太后欢心。



如此,竟在宫中住了一月有余。



却说刘琰在府中,初时尚觉清净,然旬日过去。



不见妻子归来,心中渐生焦躁。



加之贬官外放之期日近,借酒消愁更甚。



这日,恰有一二往日酒友来访,实则多为趋炎附势之徒。



见刘琰失势,言语间已少了几分恭敬。



席间,一人酒酣耳热,竟口无遮拦调侃道:



“威硕兄,尊夫人入宫月余未归,太后恩眷真是深厚啊!”



刘琰本就心烦,闻言皱眉:



“内子侍奉太后,乃人臣本分,有何可说?”



另一人醉眼惺忪,嘿嘿笑道:



“非也非也!嫂夫人花容月貌,冠绝洛阳。”



“久居深宫,嘿嘿……”



言未尽,意已猥琐。



刘琰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一股无名火起,强压怒意:



“休得胡言!宫中禁地,岂容尔等妄加揣测?”



先前那人却借酒装疯,凑近低声道:



“非是弟等妄言,威硕兄岂不闻‘汉宫飞燕’旧事乎?”



“当今陛下正值年少……”



“唉,可不敢乱说,不敢乱说!”



说罢,连连摆手,做畏惧状。



此言如同毒刺,瞬间扎入刘琰心中最敏感脆弱之处。



他本就因仕途挫折而疑神疑鬼,自尊受损极重。



此刻被友人点破此层,顿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。



脸色涨得通红,猛地一拍案几,酒爵震落在地:



“住口!尔等之意。”



“莫非是那贱人与……与陛下有染?!”



那几人见刘琰勃然变色,酒醒了一半,连忙起身:



“威硕兄息怒!醉后狂言,当不得真!”



“我等告辞,告辞!”



说罢,仓皇离去。



独留刘琰在厅中,胸脯剧烈起伏,脑中一片混乱。



友人虽否认,但那未尽之语、暧昧神情。



以及“久居不归”、“花容月貌”等词,如同魔咒般在他心中盘旋发酵。



他越想越觉得可疑,越想越觉得屈辱:



“是了!定是如此!”



“若非有不可告人之事,何以滞留宫中月余?”



“胡氏啊胡氏,我刘琰尚未倒台。”



“你便如此急不可耐,行此苟且之事,置我颜面于何地!”



他自觉抓住了真相,一种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自身无能带来的羞愤。



几乎将他吞噬。



又过两日,胡氏终于获准出宫。



她心中带着一丝喜悦。



因这月余陪伴,她小心翼翼,曲意承欢。



终得太后承诺,愿在合适时机向皇帝进言。



或许能挽回刘琰留京任职。



她满心以为这是个好消息,或可宽慰丈夫郁结之心。



殊不知,她刚踏入府门,还未来得及叙说宫中情形。



刘琰已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,双目赤红,浑身酒气。



指着她的鼻子便破口大骂:



“贱人!尔还有脸回来?!”



胡氏愕然,被骂得懵住:



“夫君何出此言?妾身……”



“住口!!”



刘琰厉声打断,言语极尽恶毒。



“尔这水性杨花、不知廉耻的妇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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