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未央宫偏殿的庆功宴尚在进行。



觥筹交错,笑语喧阗。



姜维、夏侯霸等一众年轻将领正围坐在老相爷李翊与太子刘禅周围。



虽恪守臣礼,但眉眼间的兴奋与对未来的憧憬却难以掩饰。



李翊手持酒爵,并未多饮。



只是静静地听着,姜维条理清晰地阐述伐魏途中几次关键战役的决策与得失。



时而微微颔首,时而提出一两个切中肯綮的问题。



诸葛亮坐于李翊身侧,羽扇轻摇,面带欣慰地看着这些后起之秀。



仿佛看到了大汉未来的栋梁。



就在这气氛渐趋热烈之时,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殿内的和谐。



一名身着禁卫服饰的将领,脸色煞白,额角带汗。



不顾礼仪地直冲入殿,目光焦急地扫视,最终定格在李翊与刘禅身上。



太子刘禅首先察觉到异样,放下手中的玉箸,蹙眉问道:



“何事惊慌?竟敢冲撞盛宴!”



那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:



“启禀太子殿下!相爷!”



“陛下……陛下他……在宣室殿。”



“被吴王……被刘永殿下气到吐血了!”



“什么?!”



此言一出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。



殿内瞬间哗然!



所有欢声笑语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杯盘落地的脆响和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


姜维、夏侯霸等人霍然起身,脸上血色尽褪。



诸葛亮手中的羽扇也顿在了半空,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。



那侍卫喘着粗气,继续道:



“陛下……陛下拒传太医,只……只下严令,急召李相爷即刻入见!”



李翊闻言,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,眉头骤然锁紧。



但他并未立刻失态,只是猛地站起身,沉声说道:



“众人随我速往宣室殿!”


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,瞬间压下了殿内的混乱。



无需多言,以李翊、刘禅为首,诸葛亮、关羽、张飞、赵云、庞统、刘晔等文武重臣。



乃至闻讯赶来的三皇子刘理,翼王刘封等皆急匆匆离席。



一行人浩浩荡荡,却又心情沉重地快步穿过宫苑廊庑,直趋皇宫深处那最为核心也最为隐秘的宣室殿。



此刻的宣室殿外,气氛已是一片肃杀与压抑。



原本空荡的殿前广场,已被得到消息迅速赶来的更多皇室成员和功勋老臣围住。



人们交头接耳,面露惊惶。



目光皆聚焦在那扇紧闭的、仿佛隔绝了生死的殿门之上。



李翊等人赶到时,正见到车骑大将军张郃、武卫将军许褚等一批老将。



他们试图闯入殿内,却被殿外值守的、面色坚毅的暗卫死死拦住。



张飞性情最是火爆,见此情形,环眼圆睁。



一把推开身前的侍卫,吼道:



“滚开!俺要见大哥!谁敢拦我!”



关羽虽较为沉稳,但丹凤眼中也满是焦灼,手已按在了佩剑之上。



“陛下龙体安危,重于泰山!”



“尔等安敢阻拦?”



暗卫首领单膝跪地,语气却异常坚决:



“二位将军息怒!非是末将胆大包天。”



“实乃陛下严旨,只允丞相一人入内!”



“其余人等,无诏不得入殿。”



“违令者……斩!”



最后那个“斩”字,带着铁血的味道,让躁动的人群为之一静。



眼看局面就要失控,诸葛亮快步上前。



先对关羽、张飞等人拱手一礼。



然后转向众人,声音清朗而有力:



“诸位!诸位稍安勿躁!”



“陛下此刻心神受创,需要静养。”



“我等若一拥而入,气息杂乱,言语喧哗。”



“非但不能为陛下分忧,反而会惊扰圣体。”



“于病情不利!”



“当务之急,是谨遵圣意,在外静候消息!”



诸葛亮靠着这次灭魏之功,在军中和朝野也博到了不少威望。



此言一出,如同给沸腾的油锅浇入一瓢冷水。



暂时压制住了众人躁动的情绪。



李翊赞许地看了诸葛亮一眼,随即吩咐道:



“……孔明所言极是。”



“此地便由你主持,安抚众人。”



“务必维持秩序,不得再生事端。”



诸葛亮躬身领命:



“翊公放心,亮必尽力为之。”



这时,太子刘禅与三皇子刘理同时上前。



刘禅脸上满是忧虑与急切:



“相父,父皇他……”



“让孤与你一同进去吧!孤实在放心不下!”



刘理也紧随其后,语气恳切:



“是啊,姨父,父皇突发恶疾。”



“我等为人子者,岂能于殿外枯等?”



“于心何安啊!”



李翊目光扫过这两位皇子,尤其是在刘理脸上停留了一瞬。



那眼神深邃如古潭,看不出喜怒。



他沉默了片刻,仿佛在权衡什么。



最终缓缓摇头,语气不容置疑:



“……太子殿下,三皇子殿下。”



“陛下既明旨只见老臣一人,必有深意。”



“此刻,遵从圣意便是最大的孝道。”



“你二人乃国之储副与藩王,当时刻保持镇定,安抚内外。”



“岂可自乱阵脚?”



他顿了顿,又环视众人,声音提高了一些。



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



“诸位放心,陛下乃真龙天子,洪福齐天。”



“绝非福薄寿短之人,断不会因此事而有性命之忧。”



“陛下乃开创基业之雄主,心志之坚,非常人可及。”



“大家……应对陛下有信心。”



这番话,既点明了利害,又给予了希望。



让周围惶惶的人心稍稍安定。



随即,李翊又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子洗马董允,吩咐道:



“休昭,汝即刻去太医署。”



“请华佗元化先生与张机仲景先生一同前来,命他们于殿外厢房静候。”



“随时听召,不得有误!”



“允,领命!”



董允不敢怠慢,立刻转身小跑而去。



安排妥当后,李翊不再犹豫。



整理了一下衣冠,深吸一口气。



独自一人,推开了那扇沉重的、仿佛承载着帝国命运与帝王悲欢的殿门。



步入了那片幽暗与寂静之中。



殿内,光线愈发晦暗。


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


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御座,此刻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孤寂。



刘备并未坐在御座上,而是颓然跌坐在御座之前的丹陛之上。



龙袍的前襟还沾染着些许暗红的血渍。



他低着头,白发散乱。



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脊背,此刻佝偻着,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。



听到脚步声,他缓缓抬起头。



李翊缓缓靠近,步履沉稳。



直至刘备身前,然后俯下身子。



以一种近乎平等的、老友般的姿态,轻声道:



“陛下,老臣李翊……来了。”



刘备浑浊的目光聚焦在李翊脸上,眼眶微微湿润,竟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脆弱。



他没有询问外面的情况,也没有谈及自己的病情。



只是用一种带着无尽悲凉与疲惫的嗓音,喃喃道:



“永儿……去矣……”



短短四个字,道尽了身为人父的痛心与无奈。



刘备子嗣不算繁盛。



称帝前所生的刘禅、刘永、刘理三子,是跟随他经历过创业艰难时期的,感情自然最为深厚。



称帝后虽又添了几位皇子,但或因年纪尚幼,或因早早封王就藩。



情感上终究隔了一层。



所以刘备对子嗣感情寄托,主要在“封禅永理”四子身上。



之后的皇子,都是刘备老来得子,且早早外藩出去,感情相对更淡。



且更重要的是,前几个皇子,是在刘备创业最艰苦的时候得来的。



相当于在刘备人生压力最大之时,得到了这几个孩子。



生命的诞生,总是会带来希望。



刘备对他们的爱,不仅仅是父亲的关爱。



更是对逝去的青春的情感寄托。



刘永今日的疯狂言行与决绝离去,如同一根毒刺。



深深扎进了刘备心中最柔软的地方。



李翊心中暗叹,劝慰道:



“陛下需振作精神,保重龙体。”



“这大汉的万里江山,亿兆黎民,尚且需要陛下掌舵引航。”



刘备摇了摇头,声音沙哑:



“朕……已经老了。”



“这天下,终归是年轻人的天下。”



他愣了一下,仿佛意识到什么,又补充道:



“天下,自然也是我等辛苦打下的。”



“但归根结底,终究要交到年轻人手中。”



他望着李翊,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


有依赖,有感慨,还有一丝英雄暮年的落寞。



他伸出手,紧紧抓住李翊的手腕,那手冰凉而微微颤抖。



“我们……都老了啊……”



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,喃喃问道:



“李相……还记得当年……”



“我等初定洛阳,重修这宫室之时,你曾对朕言道——”



“‘吾辈之人,但使完成自身使命于当代,便足可无愧于心’”



“……李相,依你看来。”



“朕……可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否?”



李翊反手握住了刘备冰冷的手,语气坚定而诚恳:



“陛下何出此言?”



“陛下之功业,震古烁今,岂止是完成使命?”



“自黄巾乱起,天下分崩。”



“陛下起于微末,提三尺剑而兴义兵。”



“定徐州,破淮南。”



“扫平河北袁氏,平定辽东公孙。”



“稳定中原河南,收复荆州故土。”



“终灭吴、魏二国,一统寰宇!”



“如此武功,纵使高祖斩白蛇起义,光武中兴汉室。”



“亦未必能及陛下之伟烈!!”



他顿了顿,又继续说道:



“于政事而言,陛下开科举以拔擢寒门。”



“定互市以通有无,行均输以平物价。“



“革币制以利民生,改监军以固军权。”



“大力肃贪反腐,创锦衣卫以察奸佞……”



“凡此种种,皆利在千秋之举措。”



“陛下之丰功伟绩,必将彪炳史册,万世流芳!”



刘备听着听着,脸上竟露出一丝苦涩而复杂的笑意,他摇了摇头:



“听李相如此说来,这诸多功业,怎地倒像是李相你一手促成之功了?”



李翊神色不变,坦然应道:



“故而,老臣亦可谓,完成了臣这一代人之使命。”



“何况,古语有云,‘君臣相遇,有同鱼水’。”



“昔汉武帝雄才大略,若无其信重。”



“长平侯、霍嫖姚纵有通天之能,又何来封狼居胥、漠北逐虏之不世奇功?”



“而这赫赫战功,青史之上——”



“又岂会有人将其独归于卫、霍,而剥离开武帝之雄图?”



“臣与陛下,亦是如此。”



“若无陛下对臣推心置腹,信之不疑,授之以权。”



“这些年来,臣亦不可能一展胸中所学,行此诸多想为之事。”



“陛下之信任,便是臣能完成使命之根基。”



这一番话,既肯定了彼此的功业,更点明了君臣相得、相辅相成的本质。



往事历历在目,创业的艰辛,成功的喜悦。



以及此刻因刘永而带来的彻骨之痛,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


冲击着刘备本就脆弱的心防。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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