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中生疑,但并未当场询问。



这时关兴从帐外端来一盆清水,换下关银屏手中已经染血的布巾。



他看着兄长背上的伤痕,眼眶发红:



“丞相也太狠心了,兄长随他征战多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”



“就算此番有错,训诫几句也就是了,何至于此……”



“二弟切莫胡言啊。”



关平突然提高声音,随即因牵动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。



“丞相执法如山,正是我军能立足天下的根本。”



“我犯错受罚,天经地义,你们不可对丞相有半点怨言。”



帐内一时寂静,只有烛火噼啪作响。



关银屏为关平盖好薄被,轻声说:



“兄长好生歇息,我们明日再来看你。”



说罢,



她向李治使了个眼色,二人先行告退。



走出营帐,夜风扑面而来,带着夜晚的寒意。



关银屏拉着李治走到一处僻静角落,这才低声问道:



“适才在帐中,夫君似乎有话想说?”



李治环顾四周,确认无人,方压低声音道:



“……丞相并非真心要杀坦之兄。”



“云长公的面子在那里摆着,他怎会不知?”



“只是今日若不做这场戏,如何向众将士交代?”



关银屏闻言一怔,旋即问:



“既然如此,方才你为何不说出来?”



“夫人啊,”李治微微摇头,“既然是演戏,知道的人多了,这戏也就白做了。”



“何况丞相本意是要鞭策坦之兄,我们又何必拂了这番美意?”



关银屏凝视丈夫片刻,忽然轻笑:



“夫君如今,倒是越来越像李相爷了。”



李治挑眉,凑近她耳边:



“那夫人是喜欢,还是不喜欢?”



“我关家儿女,向来直来直往,没有你们李家那么多弯弯肠子。”



关银屏别过脸去,声音却软了下来。



“但既然嫁入李家的门,自当尽心竭力侍奉。”



正当二人低声交谈时,



关兴和张苞也从帐中走出,四下张望后,快步向他们走来。



“正好你们夫妇都在,”



关兴压低声音,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。



“我与苞兄商议过了,打算趁夜去劫南郑,立个头功!”



张苞接话道:



“南郑守军白日胜了一场,正是志得意满之时。”



“今日巡哨回报,城中守将因今日小胜,正在城中设宴庆功。”



“我料守备必然松懈,我们若率精兵突袭,必能一举破城!”



关银屏闻言大喜:



“两位兄长之言,正合小妹心意!”



“如蒙不弃,小妹愿与兄长同去。”



三人齐刷刷看向李治,目光灼灼。



李治苦笑摇头:



“你们这是……今日关平才受军法,你们就要犯忌么?”



“一旦功成,丞相必不怪罪!”



关兴急切道,“何况我等年岁渐长,却总被视作需要庇护的晚辈。”



“丞相欺我等年少,不肯见用。”



“今日偏要立下大功,让丞相看看我们的本事!”



张苞也道:



“正是!正是!”



“我父辈鏖战袁曹百万兵时,那时何等的英雄!”



“我们岂能一直活在父辈光环之下?”



“总要教朝中那帮老人看看,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!”



李治看着三人炽热的目光,知道劝阻已是徒劳。



他长叹一声:



“罢,罢,罢!”



“你们都去了,我如今被你们拉上这贼船,也不得不同行了。”



计议已定,四人各自回营调集本部兵马。



关兴领一千刀斧手,张苞率八百长枪兵,关银屏带着五百骑兵,李治则调集七百弓箭手。



共计三千人。



众人饱食一顿,备足箭矢、火种等物。



待到四更鼓响,便悄悄集结在营寨西侧的一个小门处。



“诸位,”



临行前,李治最后一次劝诫。



“若事不谐,当速退,不可恋战。”



关兴却已翻身上马,豪气干云:



“治兄何必多虑!今夜必叫那川中耗子知道我中原俊杰的厉害!”



月色朦胧,三千人马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寨,沿着山间小路向南郑方向疾行。



山路崎岖,但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的精锐,行进间竟无多少声响。



夜已深沉,



汉军大营中除了巡哨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刁斗声,万籁俱寂。



中军大帐内却依然烛火通明,



诸葛亮端坐案前,手中朱笔在军折上勾画不停。



帐帘被轻轻掀起,费祎快步走入,见诸葛亮仍在批阅文书,不禁关切道:



“丞相,已是三更时分,为何还未安歇?”



诸葛亮头也不抬,笔下不停:



“吾受国家托付之重,安敢怠慢?”



“文伟此来,必有要事。”



费祎这才想起正事,急忙道:



“适才巡营,发现关平、关兴、张苞、李治四人,率本部兵马三千人悄悄出营,往南郑方向去了。”



“这几个娃娃,怕是白天受了气,跑去夜袭了!”



“哦。”



诸葛亮淡淡应了一声,手中朱笔在竹帛上圈出一个错字。



费祎见他如此平静,大感意外:



“丞相不觉得吃惊?”



诸葛亮终于放下笔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:



“白日我重责关平,又当众训斥这几个年轻人。”



“说他们倚仗父辈功勋,不知兵事艰难。”



“年轻人最是气盛,受此激将,必会设法证明自己。”



“他们去劫南郑,早在意料之中。”



费祎恍然大悟:



“原来丞相是用激将法!”



诸葛亮微微一笑,却又正色道:



“不过吕乂虽是无能之辈,南郑城守军也不在少数。”



“为防万一,还需接应。”



“文伟,你速去请子龙将军率三千精兵,随后接应。”



“我这就去。”



费祎躬身欲退,又忍不住回头,“丞相也早些休息吧。”



诸葛亮已重新拿起一份军报,只是轻轻挥了挥手。



费祎退出帐外,望着满天星斗,不禁摇头轻笑:



“丞相用兵,当真鬼神莫测。”



与此同时,



南郑城外十里处的山林中,关兴、张苞、关银屏、李治四人正潜伏在树影下。



远远观察着城头的守军动静。



关银屏推了推身旁的李治:



“平日就你鬼点子最多,今夜如何行动,由你拿主意吧。”



李治也不推辞,环视三人:



“既然如此,你们都得听我指挥。”



张苞咧嘴一笑:



“只要能立功,听你的又何妨!”



李治先对关银屏道:、



“有劳夫人率一支骑兵,去抓几个‘舌头’回来。”



关银屏领命,立即点齐五十轻骑,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。



不过一炷香功夫,她便押着三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魏军巡哨返回。



经过审问,得知南郑东门守将吕乂与参军程武在城池防务上产生了分歧,已生不和。



东门守备薄弱,且今夜正值吕乂部下换防,正是可乘之机。



李治闻言,眼中精光一闪:



“天助我也!”



随即下令:



“关兴、张苞二位兄长主攻东门,银屏领骑兵在城外接应。”



“我率弓弩手占据西侧高地,以火箭为号,同时放箭掩护。”



关兴有些不解:



“为何要分兵西侧?集中兵力攻东门岂不更好?”



李治解释道:



“西侧高地可俯瞰全城,弓弩手在此既能掩护你们攻城,又能监视城中动向。”



“若事有不谐,也可为你们断后。”



张苞拍掌称妙:



“治兄果然深得李叔父真传!”



计议已定,四人各率本部就位。



李治登上西侧高地,这里果然视野开阔,整个南郑城尽收眼底。



他命弓弩手悄悄散开,箭矢上弦,只待时机。



约莫四更时分,城头守军开始换防,巡逻间隙明显拉长。



李治看准时机,弯弓搭箭,一支火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夜空。



“杀!”



关兴、张苞见信号,立即率军冲出。



关兴一马当先,手中青龙刀直劈城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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