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武九年春,汉中军营中旌旗猎猎。



司马懿正与诸将商议军务,忽闻帐外马蹄声急。



一骑绝尘而来,



马上使者翻身下鞍,面色惨白,直入中军大帐。



“丞相,魏王……魏王危矣!”



使者跪呈密信,声音颤抖。



司马懿拆信观之,面色骤变。



那信上只有寥寥数字:



“王病笃,速归。”



“即刻备马!”



司马懿掷信于案,声音沉郁。



“留司马孚都督诸军事,邓艾副之。”



“余众随我星夜返成都!”



时值开春,乍暖还寒。



司马懿只带数名亲随,策马奔出军营,向南疾驰。



马蹄踏过初融的冰雪,溅起泥泞春水。



一路上,



司马懿缄默不语,眉间深锁如壑。



两日后,风尘仆仆的司马懿终于抵达成都。



宫门前,



侍卫见是丞相,不敢阻拦,径直引他入内室。



室内烛光昏暗,药气弥漫。



魏王曹丕卧于榻上,面如金纸,气若游丝。



榻前已立三人,他们分别是:



镇军大将军赵俨、中军大将军曹真、征东大将军曹休。



见司马懿姗姗来迟,众人皆侧目而视,不发一言。



司马懿也不及多想,扑通跪地,泣不成声:



“臣来迟矣!大王何至于此……”



曹丕闻声,艰难睁眼,嘴角微扬:



“仲达……终是来了……”



他示意近前,声音细若游丝。



“孤等汝久矣。”



司马懿跪行至榻前,握住曹丕枯瘦的手,泪落如雨。



曹丕喘息片刻,缓缓说道:



“今召诸卿,乃因大限将至。”



“吾魏偏安一隅,强敌环伺。”



“卿等或有龃龉,然外患当前,当同心协力,共御外侮。”



他目光扫过四人,意味深长地说道:



“孤之麾下,有宗室亲贵,有父王旧臣。”



“唯独不召蜀地之臣,非为歧视,实因蜀人从未真心归附。”



“卿等须明辨敌我,勿要授人以柄。”



蜀人从始至终未曾真正接纳曹氏,自曹操一代开始便一直防范着蜀人。



但曹操至少还愿意分享一些利益给蜀人。



等曹丕上位时,他则是完全防着蜀人,生怕他们将曹氏给出卖了。



因为在曹丕看来,蜀人既然能够出卖刘璋,又为何不能出卖曹氏呢?



所以四名托孤重臣里面,



曹丕拣选了两名中生代的宗室,一名先王老臣,一名自己提拔的心腹大臣。



这个安排,可以说是曹丕已经费尽心思了。



如果不是时间太短,自己的身体实在熬不住了,曹丕应该还能继续精炼这个名单。



但眼下,也来不及改变,也无法改变了。



时也命也,只能是如此了。



四人俯首听命,室内只闻啜泣之声。



曹丕续道:



“孤观诸子,唯武德公曹叡有雄才,可继魏业。”



“然其年岁尚幼,孤只能托付于四位大臣……”



言未毕,已咳喘不止。



四人齐齐叩首:



“臣等必竭股肱之力,辅佐少主!”



曹丕遂一一嘱咐:



命赵俨掌典章制度,曹休督东南军事,曹真统中央禁军。



分付毕,传旨召诸臣入殿,取纸笔写了遗诏,递与司马懿。



“孤读书少,粗知大略。”



曹丕唉叹道:



“圣人云: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”



“孤本欲与卿等同灭国贼,还定九州,不幸中道而别。”



“烦丞相将诏付与世子曹叡,令勿以为常言。”



“凡事更望丞相教之!”



司马懿泣拜于地:



“愿大王善保身体!臣等必尽犬马之劳,以报大王知遇之恩!”



嘱咐既毕,



曹丕令赵俨、曹休、曹真三人暂退,独留司马懿一人在室。



内室烛火摇曳,映得曹丕面色忽明忽暗。



“仲达可知孤为何独留汝一人?”曹丕问。



司马懿垂首答,“臣不知。”



曹命内侍扶起司马懿,一手掩泪,一手执其手。



“孤今死矣,有心腹之言相告!”



司马懿屏息凝神:



“臣谨听。”



曹丕垂泪泣道:



“刘备将死,李翊已老,吾父辈终其一生未是此二人敌手。”



“吾本欲趁此二贼病老之后,再行北伐大业,奈何将要中道而亡。”



“无法竟先人之功业也。”



“而君尚年轻力壮,有无限可能。”



“吾观刘禅才不及卿十一,卿才十倍于彼。”



“必能安邦定国,终定大事。”



“若嗣子可辅,则辅之。”



“如其不才,君可自为成都之主。”



司马懿听毕,汗流浃背,手足无措,泣拜于地:



“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,尽忠贞之节,继之以死乎!”



言讫,叩头流血,额上已现青紫。



曹丕凝视司马懿良久,见他情真意切,方才示意他起身。



随后,命内侍唤世子曹叡近前嘱托。



“汝须记住孤言:”



“孤亡之后,汝当以父事丞相,不可怠慢。”



曹丕声音渐弱,命曹叡拜司马懿。



曹叡依言下拜,司马懿急忙还礼:



“臣虽肝脑涂地,安能报知遇之恩也!”



曹丕颔首,令司马懿退下。



待司马懿身影消失在门外,



内室屏风后忽转出五十名刀斧手,甲胄铿锵,刀光凛冽。



曹叡大惊失色,问道:



“父王!此为何意?”



曹丕勉力抬手,安抚道:



“吾儿勿惊,此非为杀汝。”



他喘息片刻,解释道:



“……方才孤试司马懿耳。”



“若其有异心,允自取成都,则刀斧手出,立毙之。”



“今观其诚,可托付也。”



“然汝须谨记,大权不可旁落,尤不可信蜀人。”



“彼等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偶有机会,必卖曹氏。”



“汝当时时鞭策,善加利用,方可保江山无虞。”



曹叡泣拜:



“儿臣谨记。”



曹丕颔首,目光渐散。



忽然,



他挣扎起身,望向北方,大叫一声:



“大业未成,奈何死也!”



声未绝而气已断,手臂颓然落下,双目仍睁而不视。



内室外,司马懿立于廊下。



闻室内哭声骤起,知曹丕已逝。



他仰首望天,见一孤雁南飞,哀鸣不绝于耳。



春寒料峭,风中已带雨意。



宫钟长鸣,声声震彻成都。



司马懿整衣敛容,向着内室方向,深深一揖。



“……臣,领旨。”



他轻声道,目光投向远方烽火未熄的河山。



……



洛阳城,柳絮纷飞。



却传来一则震动天下的消息——魏王曹丕病逝。



刘备闻报,从皇位上霍然起身,仰天大笑:



“苍天有眼!!”



“曹丕既死,继位者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孺子曹叡。”



“看来平定西川只是时间问题,朕无忧矣!”



满朝文武纷纷贺喜,唯有李翊眉头微蹙。



这位开国老臣执笏出列,声音沉稳如钟:



“陛下,曹丕虽死,然魏贼仍割据益州。”



“兵多将广,我等不可大意啊。”



刘备拂袖冷笑,眼中闪过一丝睥睨天下的豪气:



“朕纵横天下三十余载。”



“败袁术、抗袁绍、灭公孙度,什么风浪不曾见过?”



“岂会收拾不了一个黄口小儿?”



话锋一转,刘备目光又扫向兵部众官员:



“江南战事进行的如何了?”



兵部太史慈应声出班,声如洪钟,回复道:



“启禀陛下,征南将军陈登已率我军全线渡过长江,吴人天险已失。”



“如今我军连战连捷,灭吴指日可待!”



“好!好!好!”



刘备连赞三声,红光满面,仿佛已见四海一统之日。



然而这时,位列九卿的刘琰却忽然开口:



“……陛下,臣有一言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。”



他稍顿片刻,见刘备眉头拧起,但仍颔首示意,方才继续说道:



“陈元龙虎步江南二十余载,陈氏乃江南第一大族,门生故吏遍布江淮。”



“如今他手握二十万精兵,若灭吴功成,其威望势必将达到顶峰。”



“届时万一有变,只怕比东吴更加可怕啊!”



此言一出,满朝寂然。



文武百官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皆面面相觑。



就连刘备脸上的喜色也瞬间凝固。



但他强压怒气,只因不愿落得个猜忌功臣的名声。



李翊见此,当即厉声斥责:



“琰公此言差矣!”



“吴国未灭,就先疑心自家人,这岂是为臣之道耶?”



他转向一众害怕生事的文武百官,声震殿宇,大声喝斥:



“时逢多事之秋,尔等只需恪守本分即可。”



“灭吴乃当前头等大事,何故妄生事端?”



“其余之事,老夫自会与陛下妥善处置!”



言外之意,



只要他李翊还有一口气在,就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。



有什么意外,他自会和刘备一起顶着。



刘备见此,顺势附和说道:



“……李相所言极是。”



“朕常言,以诚心待人,人必不负我。”



“陈元龙与朕相交二十余载,朕岂不知其为人?”



“行了,今日之事,权且议到这里吧。”



“众卿家,退朝吧。”



退朝后,刘备单独召李翊至偏殿。



方才的从容已然不见,天子眉宇间笼罩着浓重忧色。



“子玉啊,”刘备叹道。



“方才朕虽怒刘琰扰乱军心之言,然细思之,其所言并非全无道理。”



“元龙为人,朕自然是信得过的。”



“只是这数十年来,朕经历太多,深知世事难料。”



“元龙身为江南世家之首,麾下投机附势之辈甚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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