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郡,塞外风寒,旌旗猎猎。



鲜卑王庭大帐之内,炭火熊熊。



汉商部侍郎甄尧,奉皇命跋涉至此。



终于见到了那位名震塞外的鲜卑大人——轲比能。



轲比能端坐于铺着完整虎皮的主位之上。



他身形魁梧,面容粗犷。



一双鹰目锐利有神,顾盼间自有统御诸部的威严。



他虽向汉朝称臣,受封为“附义王”。



然其势力已控弦十万,雄踞代郡、上谷之外。



实为汉室北疆大患。



昔日部落统一之战受汉廷干涉挫败。



使其心怀怨望,表面恭顺,内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积蓄力量。



此刻,他亲自接见汉使,已是给足了面子。



只因轲比能心里清楚,此时四分五裂的鲜卑,根本不具备挑战汉庭的能力。



更别说鲜卑大量贵族老爷们,有不少期货牛羊在汉朝商人手里。



一旦撕破脸了,这些贵族们该不高兴了。



“尊使远来辛苦。”



轲比能声音洪亮,抬手示意。



“塞外苦寒,且饮热酒驱寒。”



甄尧拱手为礼,声音不卑不亢。



“……多谢大王。”



“尧奉我朝天子之命,特来拜会大王,实为有一事相求。”



“哦?”



轲比能目光微闪,“大汉天子富有四海,还有何事需求到我这塞外部落?”



甄尧坦然说道:



“今岁寒冬酷烈,我朝前线将士戍边辛苦。”



“亟待牛羊犒劳,以振士气。”



“素闻大王部众畜产丰饶,故愿以重礼,向大王购置一批牛羊,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


轲比能闻言,脸上立刻浮现为难之色,捶胸顿足般叹道:



“尊使!你有所不知啊!”



“今冬这场白灾,百年罕见!”



“大雪封山,草场尽没,冻毙的牛羊堆积如山!”



“我各部子民,不知多少已冻饿而死,存活者亦朝不保夕!”



“本王虽有心相助汉朝天子,然……然实在是有心无力。”



“部众存续尚且艰难,哪里还有多余的牛羊可以出售?”



“唉!!”



他叹息连连,表情痛心疾首。



甄尧早料到对方会以此推脱,乃从容说道:



“……大王之忧,我朝亦深表同情。”



“然我朝所需并非无偿索取,愿以等值之物交换。”



他示意随从呈上样品。



“此乃我中原上等精盐,洁白如雪,再无苦涩。”



“此乃交州新产之白糖,其甜赛蜜。”



“还有中原锦缎,苏杭丝绸,以及江南香茗。”



“皆可用来交换。”



轲比能瞥了一眼那些精美的货物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,却迅速掩去,摇头道:



“尊使,非是本王不近人情。”



“你这些确是好东西,然不能吃,不能穿,解不了我部众眼前的饥寒之苦啊!”



“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”



甄尧心知对方待价而沽,便直接问道:



“既如此,大王究竟需要何物,方可允准交易?”



“但请明言无妨,我朝富有四海,定有解决办法。”



轲比能等的便是这句话。



他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声音,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。



“尊使快人快语!本王确有一难处。”



“若汉朝能助我,莫说些许牛羊,便是再多,也好商量!”



“大王请讲。”



“我部落西面,有步度根一部,向来与本王为敌,屡犯我界。”



轲比能语气转冷,恨恨说道:



“今岁雪灾,其部所处之地受灾颇轻,牛羊损失甚微。”



“若汉朝能默许本王率军征讨步度根,并予以些许粮草、铁器支援……”



“待本王扫平此患,其部牲畜尽归我有。”



“届时,莫说尊使所需之数,便是翻上一番。”



“献与天子,亦非难事!”



甄尧心中一震,此事关乎边境格局,绝非他一个商部侍郎可擅自应允。



不过,他仍是面色不变,沉吟道:



“大王所言之事,关系重大,非尧所能决断。”



“请容我等暂歇,内部商议之后,再回复大王。”



轲比能哈哈一笑,大手一挥:



“理应如此!尊使请便!本王静候佳音。”



甄尧退出王帐,立刻秘密寻至护鲜卑校尉田豫处。



田豫常年镇守北疆,深知鲜卑内情。



听甄尧转述后,田豫捻须沉思片刻,眼中闪过精光:



“甄侍郎,此计……或可行之!”



他有条不紊地认真分析道:



“轲比能狼子野心,日渐坐大,迟早为祸。”



“步度根亦非善类,二者皆我朝隐患。”



“今其欲互斗,正合我朝‘以夷制夷’之策!”



“让其二虎相争,互相削弱,我朝方可坐收渔利。”



“北疆亦可得数年安宁。”



“彼等内斗愈烈,于我愈是有利!”



“只需控制支援尺度,勿使其一方速胜即可。”



甄尧深以为然:



“田校尉高见!如此,既可得牛羊解前线之急。”



“又可令胡虏自相残杀,确是一石二鸟之策!”



两人计议已定。



次日,甄尧再入王帐,见到轲比能,朗声道:



“大王之请,我等已禀明上官。”



“上官以为,鲜卑内部之事,我朝不便直接干预。”



“然若大王能自行解决纷争,维护部落安宁,我朝乐见其成。”



“至于些许粮草、铁器,作为此次购羊之预付,亦无不可。”



轲比能闻言大喜,他本就不指望汉朝直接出兵。



能得到默许和物资支持,已是意外之喜!



他当即拍案而起:



“好!大汉果然是我鲜卑真诚的朋友!”



“既如此,本王亦不吝啬!”



“即刻传令各部,凑齐肥壮牛羊四万头,交付尊使!”



“愿汉鲜永结盟好!”



“多谢大王!”



甄尧闻得此言,亦含笑拱手。



草原什么都缺,唯独不缺牲口。



没想到遭受了雪灾的鲜卑部落,居然仍能够轻易凑出四万头牛羊出来。



难怪相爷敢一个“期货”贸易出来。



因为草原上的生产资料有的是。



很快,四万头牛羊从各部落汇集起来,浩浩荡荡,开始南迁。



而汉朝交付的精盐、白糖、茶叶、锦缎等物,也送到了轲比能手中。



双方皆大欢喜,一场各怀鬼胎的交易就此达成。



……



洛阳城外,蹄声如雷,烟尘滚滚。



四万余头牛羊组成的庞大队伍,如同移动的云彩,缓缓抵达京畿之地。



这般景象,在冬日萧索的中原可谓罕见,立时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。



人们挤在道路两旁,指着那哞哞嘶鸣的壮硕牲畜,议论纷纷。



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惊奇与喜悦。



更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权贵之家,遣了家仆远远眺望,打听这批珍贵物资的来历与去向。



率领这支“活物大军”的,正是风尘仆仆却难掩喜色的商部侍郎甄尧。



他并未多做停留,交割手续完毕后。



便即刻入城,前往相府复命。



相府书房内,炭火温暖,茶香袅袅。



李翊闻报,亲自出迎。



见到甄尧,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:



“……尧卿!辛苦了!”



“此番北上,深入不毛,竟能携如此巨数而归。”



“真乃不辱使命,功在社稷!”



甄尧风尘仆仆,恭敬长揖:



“相爷谬赞了!”



“此乃下官分内之事。”



“仰赖陛下洪福、相爷运筹,及前方将士威名。”



“那轲比能方能如此痛快交易,下官不敢居功。”



李翊携他手步入书房,透过轩窗。



望着远处校场上正被清点安置、浩浩荡荡的牛羊群,不禁感慨:



“四万余口……尧卿此行,实乃解了我军燃眉之急,更远超预期!”



“前线将士若知,必感念陛下恩德,士气亦可大振矣!”



甄尧谦逊几句,神色转而一正,低声道:



“相爷,下官此行,尚有一事需密报。”



“那鲜卑大人轲比能,之所以如此爽快交出大批牛羊。”



“其条件乃是要求我朝默许,甚至暗中支持其出兵攻打西面的步度根部。”



李翊闻言,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。



眼中闪过一丝锐芒,随即恢复平静。



他沉吟半晌,方道:



“轲比能……此人勇健有余。”



“然野心勃勃,非久居人下之辈。”



“去岁,他便曾擅自抬价,甚至中断交付。”



“破坏了我与诸部定下的期货条约。”



“彼时虑及北疆大局,未便深究,只命人稍加申饬。”



“如今看来,其桀骜不驯,包藏祸心,日甚一日。”



他踱步至窗前,望着北方天际,冷冷一笑:



“不过,他既要与步度根厮并,倒也非坏事。”



“胡虏内斗,互相消耗,我朝正可坐山观虎斗,于中取利。”



“总好过其联合一气,南下寇边。”



“此事你处理得宜。”



他转身对甄尧颔首。



“吾会即刻密令护鲜卑校尉田豫,密切关注北方动向。”



“一旦那步度根呈现不支之势,便暗中予以些许支援。”



“务必令其双方缠斗不休,谁也无力坐大!”



“相爷英明!”甄尧由衷道。



正事议定,李翊看了眼窗外天色。



日头已然偏西,寒风渐起。



他语气转为温和,却带着不容推卸的重托。



“尧卿,如今已是隆冬最酷寒之时。”



“江淮之地,冰天雪地,前线将士最为难熬。”



“这批牛羊早一日送达,便能早一日安稳军心。”



“可否再辛苦你一程,亲自押送这批犒赏。”



“前往淮南大营,交予陈元龙?”



“此事关乎重大,非你这等干练之员,吾不能放心。”



甄尧毫无迟疑,当即躬身应道:



“此乃下官职责所在,敢不效命?”



“必亲自押送,确保牛羊一头不少地交到陈征南手中!”



李翊欣慰地点点头,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:



“……如此甚好。”



“且饮杯茶暖暖身子再动身不迟。”



他似想起什么,语气更为亲和。



“对了,令妹在府中一切安好,勿须挂念。”



“你那个小外甥女,今年也已十一岁了。”



“聪慧伶俐,颇有其母之风。”



“待你此番差事毕,回京述职时,正好可来府中团聚,看看她。”



甄尧听到家妹安好,外甥女健康成长,脸上露出温暖笑意,连连道:



“多谢相爷告知!宓妹得相爷照顾,是她的福气。”



“下官……下官定当尽快办妥差事,回京复命!”



李翊摆手笑道:



“私下里,不必如此拘礼。”



“你既是宓儿兄长,唤我一声妹婿亦可。”



甄尧却慌忙摆手,神色惶恐而恭谨:



“相爷说笑了!礼不可废!”



“朝堂之上,尊卑有序,下官万万不敢僭越!”



说着,再次向李翊深深一揖。



李翊知他性情谨慎恪礼,也不强求,笑道:



“罢了罢了,随你。”



“一路小心,保重身体。”



“谢相爷!相爷亦请保重贵体!下官告退!”



甄尧再拜,方才退出书房。



他离了相府,即刻点齐随行人员与护卫军队。



未有丝毫耽搁,引领着那浩浩荡荡的牛羊大军,再次启程。



顶着凛冽的寒风,向着淮南前线方向,迤逦行去。



身后洛阳城的繁华与温暖渐渐远去,唯有肩负的王命与对家国的责任,在寒风中愈发清晰。



时值岁末,



淮南之地,朔风卷地。



草木凋零,汉军江北大营在寒风中更显肃穆。



然而,这一日的平静却被一阵由远及近、如同闷雷般的蹄声与嘈杂鸣叫打破。



营外高耸的哨塔上,值守的斥候极目远眺。



只见地平线上,烟尘滚滚。



似有无数移动的黑点,正缓缓向大营而来。



那景象,绝非敌军袭营,倒像是……



“是牛羊!好多的牛羊!”



斥候揉了揉眼睛,难以置信地惊呼。



他不敢怠慢,即刻飞马出营,前往探查。



心中念头急转——



若是敌军粮队,便可寻机劫掠。



若是内地商队,或可商议购买。



若当真是朝廷所遣……那便是天大的喜讯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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