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出了东阁,穿过回廊向膳厅行去。



膳厅内,小李仪已命人布好菜肴。



见父母哥哥到来,笑吟吟地迎上前:



“父亲、母亲,今日厨下新得了江鲈。”



“女儿命人清蒸了,最是鲜美。”



李翊慈爱地拍拍女儿肩膀:



“仪儿有心了。”



“江鲈?哪里来的江鲈?”



吕玲绮等女也走了过来,才发现今日庖人蒸了江鲈。



可洛阳挨着黄河,哪里能打到长江的鲈鱼?



“这是元龙差人从淮南送过来的。”



“这鲈鱼鲜美异常,是何处所产?”



吕玲绮轻抿一口鱼肉,眼中闪过惊喜。



李翊举箸微笑:



“此乃淮南特产,陈元龙特意遣人快马送至。”



“诸位夫人且尝尝。”



麋贞夹了一筷,鱼肉入口即化,不由赞叹:



“果然江南风味,与北方鱼鲜大不相同。”



甄宓小口品尝,细品片刻道:



“肉质细嫩而无腥,倒似带着些荷香。”



袁莹忽想起什么,放下牙箸:



“说起陈登,妾身听闻他有一女,年岁与治儿相仿。”



“陈氏乃江南第一大姓,与我李家家世倒是相配,若能与我家联姻……”



话未说完,李翊面色已沉:



“此事哪有这般简单?”



“正因陈氏势大,才更需谨慎。”



“我李家已是北方大姓,若再与江南大姓结合,岂不令陛下为难吗!”



李翊是河北老大,又是混京圈的。



如何跟江南老大结成亲家,那老刘会怎么想?



众女不解。



麋贞柔声说道:



“……夫君多虑了。”



“陛下对您信任有加,岂会因一桩婚事生疑?”



李翊摇了摇头,解释道:



“此非关乎信任。”



“陈李两家若联姻,必会有人进谗言。”



“届时无过亦成有过。”



他环视众妻儿,郑重其事地说道:



“何况陈氏在江南已令陛下十分头疼,不知该如何解决。”



“若其再与我李家结亲,岂非更让陛下为难?”



厅内一时寂静。



李翊轻叩桌案,沉声叮嘱道:



“尔等须谨记,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”



“我李家虽在朝中有些权势,却不可自处于风口浪尖。”



“中国有一句古训,叫‘闷声发大财’,此乃至理。”



“我就喜欢这句话,我认为这句话就是最好的。”



“尔等可都记住了?”



众夫人与子女皆肃然,齐声道:



“谨记教诲。”



正说话间,管事匆匆入内:



“家主,府外有信使求见。”



麋贞轻笑调侃:



“家业大了便是如此,连顿安生饭都吃不成。”



李翊却不以为忤:



“请来人入内。”



旁人是知道他李翊的脾气的,这个点一般人不敢随意进来打扰。



如果有人来,那肯定位高权重。



亦或者是京圈之外的人……



不多时,一位风尘仆仆的文士步入厅中。



李翊见来人,竟起身相迎:



“季弼?怎劳动你亲自前来?”



来人正是淮南别驾陈矫,陈登的心腹重臣。



其官职虽远低于当朝首相,李翊却执礼甚恭。



这也算是常见的人情世故了。



陈矫见状,连忙深揖还大礼:



“下官冒昧打扰相爷家宴,罪过罪过。”



又向众夫人行礼,“见过诸位夫人。”



袁莹等女还礼。



李翊笑道:“季弼远来辛苦,可愿同席共饮?这鲈鱼正是元龙所赠。”



陈矫莞尔:



“下官在淮南,日日与鲈鱼为伴,倒要辜负相爷美意了。”



李翊不以为意:



“既如此,不妨尝尝京中风味。”



遂命人添席设盏。



酒过三巡,陈矫面上微醺。



李翊知其为人稳重,若非要事不会贸然来访,但又没有着急说事儿。



足见此事虽然很大,但又不能冒昧地说道。



经过一番试探后,李翊便温言问道:



“季弼此来,必有要务?”



陈矫略作迟疑,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函:



“陈征南有亲笔书信,命下官面呈相爷。”



李翊接过,见封泥完好,印着陈登私印。



他并不急于拆阅,反而举杯:



“元龙近来可好?”



陈矫会意,顺着话头道:



“征南将军日夜操练水军,身体倒还硬朗,只是常念及与相爷当年共事之情。”



李翊颔首,又与陈矫对饮数杯,谈些淮南风物。



待家宴撤下,众夫人知趣告退,李翊方引陈矫至书房密谈。



烛光下,



李翊拆开信函,细读良久,面色几度变幻。



陈矫静坐一旁,目不斜视。



陈矫拱手:



“征南将军言,此事全凭相爷做主。”



“若不能成,陈家也不强求。”



“此外,陈征南另有话说——”



“江南诸事已备,只待东风。”



李翊承沉默良久,然后才缓声说道:



“有劳足下回去告诉元龙,就说……”



他略作沉吟,“就说鲈鱼甚美,李某心领了。”



陈矫眼中精光一闪,心领神会:



“下官必当转达。”



待陈矫走后。



李翊负手踱出书房,众夫人早已候在廊下。



袁莹趋前执其袖:



“夫君神色凝重,可是淮南有变?”



李翊不语,只将手中信笺递过。



众女围观,但见纸上字迹遒劲,正是陈登手笔。



其书略曰:



“子玉吾弟如晤——”



“淮南新鲈,遣快骑奉上,未审可合贤弟口味否?”



“愚兄每于寿春江畔,见渔者收网得鱼,辄忆昔年与贤弟共脍生鱼于下邳之时。”



“江风拂面,把酒言欢,此情此景,历历在目。”



“廿载光阴倏忽而过,而愚兄齿颊间,犹记当日鱼鲜之味。”



“闻贤侄治年已十八,风仪玉立,才冠京华。”



“小女瑶年方二八,虽无闭月之容,幸得愚兄亲自调教。”



“女则娴静,针织女红莫不精妙。”



“诗书礼乐,琴棋书画,亦颇通晓。”



“性温婉如江南烟柳,德贤淑似淮水清波。”



“吾与贤弟刎颈之交二十余载,肝胆相照。”



“若得二姓联姻,使通家之好延及后辈,岂非美事?”



“然愚兄深知贤弟处事谨慎,恐招朝议。”



“故此书仅为征询,绝无强求之意。”



“纵贤弟婉拒,愚兄亦无怨怼,弟更无须介怀。”



“只是近日颇闻朝中有劾愚兄拥兵自重者。”



“贤弟当知,元龙此心,可昭日月。”



“淮南厉兵秣马,皆为助我主早成混一之业。”



“然百年陈氏,枝叶繁茂,愚兄忝为宗主,不得不为宗族计深远。”



“贤弟在朝中,德高望重,门生故吏遍天下。”



“倘蒙不弃,此姻既可续我二人金兰之谊,亦为陈氏留转圜余地。”



“江风入牖,夜雨敲窗。”



“执笔至此,不禁怅然。”



“万望贤弟念及昔日同袍之情,慎思之。”



“兄登,顿首。”



麋贞阅罢,黛眉一蹙:



“……不想陈征南亦有此意。”



“陈家雄踞江南,我家威震京师。”



“此姻若成,岂非两全其美?”



袁莹亦道:



“陈女既通诗书,又与治儿年貌相当……”



“诸夫人只见其利,未见其害。”



李翊忽拂袖打断,“此姻于陈李两家虽好,却独伤一家。”



吕玲绮惑问,“谁家?”



“刘家。”



李翊二字出口,庭前霎时寂然。



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,愈发显得庭院幽深。



“今天子姓刘,天下岂非姓刘?”



“我陈李两家联合,独对刘家人不好。”



甄宓纤指紧绞罗帕:



“那……夫君意下……”



“某当入宫面圣。”



李翊整了整腰间玉带。



众女闻言色变,袁莹急扯其袖:



“夫君此时入宫?莫非是想……”



话到嘴边,已不在继续往下说。



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

李翊接下来要做什么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


“行了,我很快就会回来,耽误不了多久。”



“你们安心在府上待着吧。”



话落,又对桃红吩咐道:



“更衣。”



“喏。”



桃红赶忙去取来李翊的鹤氅,为他小心翼翼披上。



下人也已经将马车备好,请李翊登车。



而就在李翊准备出门之时,一名小厮急匆匆地跑过来。



“……相相相爷,关将军来了!”(3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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