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呢?若只会收税,且不能更合理地收税,滚回去当你的面首罢!”



面对李林甫的威压,薛白没有任何一点退让,只有以硬碰硬,更强势地顶撞了回去。



“你治理的大唐,就像你我脚下这张地毯,看似华丽,其实里面爬得密密麻麻都是虱子,你不敢掀开它看一眼,宁可看它啃食着你的家园,因为你就是个疲软的懦夫,你已经腐烂了。你连臣子最基本的风骨都没有,只会捧着天下人的膏血供奉圣人,还敢在我面前自称‘相’,一点羞耻也没有吗?”



“来人,来人……给本相打杀了他!”



“你自以为任相十五年是本事,不过是个小肚鸡肠、惦记着一点权力连觉都不敢睡的可怜虫。你越没才能,越怕旁人取代你的相位,以天下为己任的有识之士被你排挤打压,我隔着潼关都能闻到你身上旧年腐朽的臭味。”



“来人,打杀他……”



厅堂的门终于被推开,苍璧带着几个仆役冲了进来。



薛白毫不犹豫拎起架上一个花瓶在柱子上一砸,“咣啷”一声,他手里握的就只剩碎片。



竟到了动手的一步,他便要直扑李林甫。



今日,长安城中多的是疯子。



“够了!”李林甫喝道,“都退下。”



苍璧一愣。



“退下!”



李林甫咳嗽起来,指着薛白,艰难地喘过气之后,道:“你……你气死了张去逸,还想气死本相?”



“没有,张公不是我气死的。”哪怕到了这一刻,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认,“是被安禄山吓死的。”



……



相府奴仆退下,薛白也丢掉了手中的碎瓷,李林甫也没有为了安全而避开。



他们未必是真的冲动,无非是摆出态度,比谁更强势罢了。



“哈哈。”



许久,李林甫笑了,第一下有些不自然,他连着笑了两下,方才褪去威严之态,稍显出了些许年轻时的风流倜傥。



这一向以心胸狭隘著名的索斗鸡,也许是把心胸都气炸了,反而豁达起来,他洒脱地拍了拍膝盖,呵呵笑道:“本相记得,三年前也就是在这里,你刚被太子坑杀,跑来哭着求本相给你一个机会,娃儿长大了啊,敢顶撞了。”



“是,三年了,你治理天下,越来越糟糕。”



“你治得好吗?!”



李林甫迅速叱骂了一句,甚至不由自主地挥了一下手,之后维持着他的风度。



他坐在那,像是以为还在三年前,那时他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薛白。



“最后给你一个机会,是为本相做事,还是自寻死路?”



“告辞。”



薛白拉开门,走出了这间厅堂,做出了与三年前不同的选择。



方才虽然是表态,但他其实说了一些真心话。



但李林甫让他很失望,李林甫甚至都没意识到,目前不该再为巩固权势而联结安禄山,而是该为身后事做准备,该把权力下放给年轻人了。



就像这座右相府,那些陈腐的、破旧的,该被替换掉了。



三年,唯一不变的还是彼此间的关系——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


~~



“竖子。”



李林甫低声咒骂着,因发怒而有些头晕。



但他还不能休息,他还得入宫,向圣人禀报王焊谋反案的结果。



没能与薛白统一说辞,让情形变得有些棘手起来。当他疏理朝堂局势,忽然发现,陈希烈、杨国忠、王鉷、薛白……这些人曾经全是右相一系,但不知为何,统统渐行渐远,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对立面。



隐隐地,有种孤立之感。



好在,右相的地位依旧稳固。



李林甫忽然隐隐感觉到,自己似乎为了右相之位而损失了太多别的东西。



“入宫吧。”



很快,金吾静街,右相出行。



他抵达兴庆宫时,今日参与了平叛的所有官员也都候在宫内了,但圣人只见他一人,其余人皆只是如挨罚一般等着。



“宣,晋国公、尚书左仆射、中书令李林甫觐见!”



今日的兴庆宫显得比往常肃穆些,李林甫绕过花萼相辉楼,走向勤政务本楼,脚步也不似平时那般从容。



恰此时,夕阳完全落下,长安暮鼓响起,一盏盏灯火亮起,依次点亮了花萼楼、勤政楼,显出绚丽的景象,彰显出大唐的强盛。



人们抬头看着眼前的盛景,脑海中却不由浮起了王焊的一些话语。



“痿阙。”



……



陈希烈、杨国忠、萧隐之、李岫、柳泽、贾季邻、冯用之、郭千里、崔祐甫、薛白等人正站在花萼楼外等候着。



没有人知道圣人正在与右相说什么,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都没能仔细禀报事情的经过,相当于没有解释的机会。



功过只能由李林甫先行叙述,如何不紧张?



杨国忠本是站在前面的,却不时搓搓手,跺跺脚,几次挪步之后,退到了后面,一袭紫袍混到红袍里。



“当时右相都不在场,圣人怎能只听右相禀报?”



冯用之原是想回答的,侧目撇去,只见贾季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步,他当即心下一凛,噤声,撤步,离杨国忠远了一些。



杨国忠身材本就高,两旁一空,顿时显得扎眼起来。



他不由骂了一句“啖狗肠”,退到了与他一样高的薛白身边,以一袭紫袍与青袍并列。



“你说,右相会如何……”



“噤声。”



前方有礼仪官忽然喝叱了一句,态度并不客气。



煎熬地等了许久,前方有一个宦官走来,站到了这些官员们面前,目光来回打量着他们,好一会儿才开口。



“宣,太乐丞、长安县尉薛白觐见!”



“臣遵旨。”



薛白很清楚自己为何最先被召见,因为诚实。



他端正神色,随着那宦官走向勤政务本楼,路上小声道:“我才从偃师回来不久,对内官有些面生。”



“袁思艺,华州人,四个月前才被提拔为左监门卫将军,当时薛郎不在长安,未有荣幸相识。”

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

袁思艺不再说话,引着薛白到了殿外。



殿内气氛很僵,李林甫显然没有把圣人哄高兴起来。



“臣薛白,请圣人安康。”



御榻上的李隆基没有说话,反而是高力士开口道:“禀报吧。”



“臣以为,一连串的谋逆案,乃王鉷与安禄山勾结,长年准备着谋反,而王焊脑子里缺根筋,反而把他们的阴谋暴露了……”



薛白不知道李林甫方才是如何说的,总之他坚持着他的看法,侃侃而谈。



他不是无凭无据,而是有证据,有高氏兄弟在偃师的所作所为,有刘骆谷的人赃并获,因此有种句句属实的底气。



说的过程中,他偶尔偷偷瞥向李隆基,与以往每次觐见都不同,这位圣人的面容隐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,显得神秘而可怕。



待到薛白说完,李隆基许久都不置可否,末了才淡淡道一句。



“你与右相一起审讯,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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