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您呢?”



方星河猛的转头,紧紧盯着他,眼神里充满攻击欲。



“您为了出名干的那些事儿,算正路吗?”



“额……我……”



开始结巴,熄火一个。



王老师还是太顾全大局了,马上又帮着圆场。



“其实,小方太谦虚了,《青春》怎么会没有价值呢?



同学们,你们不要犯贪大求全的毛病,要记住,每一个阵线都有每一个阵线的工作和任务。



在我们文艺文学阵线,能够精准看到问题,并且提出来叫别人也看到,这就是价值所在。



具体怎么解决?真的不应该由我们越俎代庖,要把问题交回给应该去做这件事的阵线,我们只要监督着就好了。



所以《青春》提出了这样一种问题,不管文风怎么样,是有很大意义的。



小焦,你觉得呢?”



“我觉得可以暂时搁置,暂且不提功过,我们看态度。”



焦国标忍着恶心,捏着鼻子认下了。



然后,再转枪口,非常激烈的质问:“你一边骂着父母师长这样那样,一边又以如此功利的态度写作,你到底把那些相信你的读者和粉丝们都当成了什么?可以肆意伤害玩弄的玩偶吗?”



“哇!”



观众席里发出一片低呼,他们没想到,节目才刚刚开始,就已经进行到如此劲爆的程度。



杨欣手里捏了一把汗,下意识转头看向王老师。



但是王檬也没法拦,问题已出口,不可能再打圆场了。



这是一个相当恶毒的陷阱,方星河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,但是他不准备躲过去,他想在大坑周围来回横跳,试探一下强度。



“首先,我的写作态度一直是功利的,我在《知而不顺》里就已经主动坦承了。



火了之后有钱有名,能够给予我充分的安全感,我很需要这东西。



同时,羞辱蠢蛋坏种又能让我很爽。



所以我就是为了火为了爽而进行的功利写作。



其次,读者和粉丝是两回事,不能混淆在一起泛泛而谈。



读者只需要在文章里寻求精神共鸣,无所谓谁写的,更无所谓因何而写。



而粉丝是基于对我本人的喜爱才诞生的,那么基本可以默认,他们早已接受了我的功利写作态度。



所以您看,您的根本逻辑相当差劲。



我从第一篇文章开始就在功利写作,第一篇采访就宣布‘你们爱是不是’,第一次被抨击就承认了‘我就是独夫’,我火得正大光明,而他们在早知如此的前提下,主动选择成为我的读者和粉丝,这是您最提倡的自由。



可现在您却倒果为因,污蔑我伤害玩弄他们……



这就是北大新闻学院的真实水平吗?”



“额……这这这……”



面红耳赤,支支吾吾,又干熄火一个。



唉,战斗力不咋行啊……



方星河摇摇头,浑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逻辑太清晰、攻击力太高,而不是人家菜。



这年月的教授也好专家也罢,谁有经常上电视、经常面对镜头的机会啊?



哪怕是科班演员,第一次被那么多摄像机对着拍的时候,也都懵哔,也会忘记走位和台词,再正常不过。



算了,我带带你们吧。



方星河转头cue了一下王檬。



“王老师,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和您聊过,你们作为评委,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的功利,你们是怎么看待的?”



杨欣傻眼了,别,这是我的活儿啊……



王老师也被问得一愣,随后畅快的笑了起来。



“功利啊?哈哈哈,还真有一个老编辑念叨过,说这孩子乖僻又功利,文字的艺术性极低。



不过,我和小轶,还有兆言叶辛他们都不同意。



这个事情是这样的——作为文坛的老前辈,我们有什么必要对一个孩子如此苛刻呢?



14岁啊,同学们,想出名,想赚钱,想出人头地,都太正常了。



所以我们聊到你的时候,从来不讲功利这样的词,我们会说,小方心里面缺失的东西太多,需要一些他能够把握住的东西来填补,人啊,只有富足了之后才能顾及精神上的升华。



再者,我们也没有觉得你的精神核心有哪里特别不好。



《青春》和《性》确实野了一点,但是正面价值远远大于那一点粗野暴躁,所以我本人不同意现在市面上那些异议,我觉得《青春》很棒。



我当年也写过青春万岁,整体上更积极乐观一些,但是时代与时代是不同的,80后的青春,恐怕更接近你笔下的那种茫然。



这个问题,大家可以展开来,好好聊一聊。”



“哗……”



大家纷纷为王檬老师鼓掌,因为很有长者风范,对年轻人宽厚又温和。



然后话题又重新回到《青春》,只是不再强行上价值,而是具体剖析。



焦国标整理好心态,再次发起攻击。



“方星河,我还是觉得你的核心论点有问题,你怎么能把小孩子对于父母师长的信任依赖听从,扭曲为取悦呢?



你到底理不理解取悦的定义?



取悦的意思是为了某种明确或者不明确的目的,取得别人的喜欢。



按照定义,我到现在都在‘取悦’我的爷爷奶奶,我希望他们健康长寿……”



方星河耐心等待他喋喋不休的阐述完,这才缓缓开口。



“所以您这又是在干什么?抠字眼吗?



那我就给您一个明确的定义——所有得不到明确回应的讨好行为,都是我所抨击的取悦,而有正向回馈的感情交流不在其列,那是双向奔赴。



或者我临时再给您生造一个新词儿?



不叫取悦了,叫做舔狗,像是哈巴狗一样,追着主人狂舔。



这影响我要表达的核心思想吗?”



“哇!”



底下忽然一片窃窃私语,方粉发自内心的为之震撼,就感觉偶像实在太有才了,随口一说就造出这么有趣的新词。



“舔狗?”



闺蜜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隔壁的林大少,悄悄对黄静和嘀咕:“你看他像不像你的舔狗?”



黄静和嘴角一阵抽搐,狠狠剜了她一眼。



“恶心!”



……



台上,焦国标锲而不舍,继续撕咬。



“可这逻辑还是不通,你完全没有解答——如果青少年完全顺从父母,父母不管是出于工作忙碌、疏忽大意、迟钝未感知、内向不懂回应等等原因,而没有给予足够的表扬奖励,这种取悦就变得没有价值了?就要被批评了?就要鼓励他们反抗了?这是胡闹!”



他的态度非常激烈,分明是想要激起方星河的火气。



可惜,方总仍然不为所动,保持着固有的节奏。



“您又在偷换概念了,顺从只是听话,是被动性质的,乖巧顺从是典型的半封闭状态,任由支配,逆来顺受,您居然把这个当做好事?



而取悦是主动的,是青少年出于某些目的,对父母长辈进行的主动讨好。



如果孩子的主动取悦长期得不到回应,您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?



要么形成一种随波逐流的空心型人格,经常体现为您所谓的‘乖巧顺从’,本质上是推一下走一步,不推则不动,内心完全没有目标和追求,随大流的读书、工作、结婚、生子,人到中年,刚刚完成社会对他的基本要求,马上失去进一步的方向,好似一具被社会共识家庭需要操控的木偶。



要么形成一种畸形的讨好型人格,没有底线的讨好任何人,为了追求那点虚无的认同感,损己而利人,自轻自贱而不自知,年幼时是少年小丑,步入社会是中年小丑,老年临死反倒得了一块牌匾——一生至善。



要么形成一种自暴自弃的放弃型人格,有困难就躲,遇到强敌便跪,总是被还没有发生的问题吓破了胆,做人畏畏缩缩,做事顾虑重重,百无一用,脾气倒是如您一般,一点就着。



可不可笑?



这三种废物人格于自身是痛苦,于社会是累赘,于国家民族毫无益处,我批评的目标,正是所有催生出这种人格的人和事。



或许您以为我在《青春》中嘲讽中年木偶、中年残尸、中年小丑,只是口不择言随意开炮,那是因为您的眼界太浅,而不是我写得浅。



不正确的取悦习惯、错误的取悦对象、长期得不到回应的取悦灵魂,最终就是会催生出这样的怪胎,但这到底是青少年的错,还是你们这些成年人的错?



答案显而易见!”



清楚,直观,犀利。



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升华了。



“牛逼!”



不知道是哪个少年喊出了这样一嗓子,霎时间,大部分由青少年构成的观众席里,便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激烈掌声。



谁都没有想到,《青春》一文中草草带过的几句嘲讽,原来还蕴含着这样精妙的逻辑。



大家来不及思考太多,这是下意识的觉得,真TM带劲!



问题本身的触目惊心,更加彰显了方星河的宏阔。



焦国标感觉有些扛不住了,重压之下,他已经无力从理的层面反驳,只好选择进一步煽动情绪。



“你一直在指责成年人,我可不可以理解为,你是把自身在父亲那里受到的伤害扩大化了,滥加到所有父母身上?



当父母有多不容易,你根本不能理解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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