蓬莱仙岛外,那万古不变的云海,今日停止了翻腾。



仙光凝滞,道韵沉寂。



这片圣境的一切生机与祥和,都被三道外来的气息彻底压制,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,笼罩了整片天宇。



空间没有撕裂,没有波动,甚至没有一丝涟漪。



吴天的身影就那么凭空而现,仿佛他从亘古以来便一直站立于此,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。



他负手而立,一身玄衣在静止的仙光中不起波澜。



唯有那双眼眸,没有蕴含任何情感,只有纯粹的锋锐,缓缓扫过老子、元始、通天三人。



“哼。”



这声音不高,却穿透了圣人的护体玄光,洞穿了他们的元神,让三位天道圣人的道心齐齐一颤。



“你们三个手下败将,竟敢主动踏足本座的道场?”



吴天的声音平淡,没有怒火,没有波澜,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。



“是活腻了,特地来送死吗?”



话音落下的瞬间。



杀意,不再是无形的气机,而是化作了实质。



蓬莱仙岛万万载积蓄的温暖灵气,在这一刻被尽数抽离、冻结。



一种源于寂灭与终结的绝对零度,从吴天身上弥漫开来,空间都因此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,寸寸晶化。



老子、元始、通天三人,在吴天现身的那一刻,道心便已绷紧到了极致。



那是源于圣人对危机的至高感应,是一种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本能战栗。



他们与吴天之间的仇怨,早已超越了言语可以描述的范畴,那是刻骨铭心的道途之恨。



尤其是元始,他那被吴天打碎后重聚的元神,每一次跳动,都在尖叫着一个名字,吴天。



那恐惧是如此深刻,已经化作了他新圣躯的一部分,一种无法磨灭的烙印。



他们毫不怀疑。



吴天此刻完全有能力杀了他们。



然而,也正是在这死亡边缘的极致压迫下,一种极其诡异,甚至堪称荒谬的感觉



从他们三人的元神最深处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。



面对着这个恨不得食其肉、寝其皮的生死大敌……



他们竟感到了一丝亲近?



这种感觉微弱到了极致,若有若无,却又无比真实。



仿佛是迷失多年的游子,听到了故乡的呼唤。



又仿佛是枝叶,感受到了根须的脉动。



那是血脉的同源之感,是元神的共鸣之音!



这丝微弱的亲近,与眼前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让他们元神都快要分裂的悖论。



三清当然不可能知道,这并非错觉。



吴天熔炼了三清的完整本源,逆推出了那至高无上的盘古元神。



此刻的他,从根源上,便是三人的‘父’!



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本源气息,对三清而言,就是最致命的毒药,也是最本源的归宿。



老子脸上的无为之色早已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


他强行压下元神深处那股让他惊骇欲绝的异样感,向前走出一步,对着那恐怖杀意的源头,艰难地行了一个稽首。



“吴天道友,我等此来,并非寻衅。”



他的声音干涩,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莫大的力气。



“乃是奉老师法旨,特来相请。”



元始色厉内荏,他强迫自己迎向吴天的目光,却在接触的一瞬间,元神刺痛,大喝出声,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颤抖。



“吴天!”



“老师相召,便是天意!你休要放肆!若敢对我等不利,老师定然不会放过你!”



唯有通天,从始至终沉默不语。



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吴天,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几乎要溢出。



惊惧、仇恨、困惑,以及……那一丝让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亲近与悲哀。



吴天闻言,那实质化的杀意微微收敛了一分。



他眉梢微挑,视线越过三人,望向了那无尽的混沌虚空。



说实话,三清,已经无法再引起他任何兴趣。



当他从棋盘上跳出来,拥有了与鸿钧对弈的资格后,这些曾经的对手,在他眼中便已落到了棋子的层次。



层次不同,维度不同,再看他们,便如神龙看蝼蚁,生杀予夺,全无意义。



反正天道圣人。



寄托虚空,杀也杀不绝,只要天道尚在,他们便有归来之日。



与其浪费力气,不如不去理会。



除了老子手中的太极图,还有那另外两面五方旗,他已经不把三清放在眼里。



他现在真正在意的,是鸿钧。



鸿钧召见?



这是什么意思?



自混沌边缘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,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,再无任何回转余地。



如今的鸿钧,身合天道,实力暴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。



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携煌煌天威直接打上蓬莱仙岛。



将自己这个最大的变数彻底抹除,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。



现在,居然还派三清来‘请’自己?



去紫霄宫?



那是什么地方?那是鸿钧的老巢,是如今整个洪荒天道的核心!



主动走进去,与自投罗网何异?



鸿钧难道会觉得,自己蠢到了这种地步,会主动将脖子伸到他的屠刀之下?



可这又不像鸿钧会做的无聊之事。



这位道祖,算计万古,落子无悔,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。



“道祖何以叫我?”



吴天压下心中翻涌的念头,声音淡漠地问道。



他想从这三人口中,探听出一丝半点的口风。



老子摇了摇头,神色恢复了一丝镇定。



“老师之意,非我等所能揣测。只是令我三人前来传话,请道友往紫霄宫一叙。”



他说的也是实话,他们三人心中同样充满了惊疑。



本以为鸿钧合道功成,第一件事便是雷霆震怒,荡平蓬莱,没想到,等来的却是一个‘请’字。



元始见吴天沉默,以为他怕了,心中那被压制的傲气又冒出头来,忍不住用上了最低劣的激将法。



“吴天!你若是怕了,不敢去,直言便是!我等这就回去禀明老师,说你吴天畏惧天威,不敢觐见!”



吴天终于将目光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


那一眼,没有杀意,没有轻蔑,只有纯粹的漠视。



元始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混沌神山迎面撞上,元神剧痛,蹬蹬蹬连退数步,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圣血,再也不敢多言。



吴天懒得理会这种跳梁小丑。



心中只是有无数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。



鸿钧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?



看三清这副模样,显然是真的不知内情。此事机密程度之高,恐怕连圣人都无权知晓。



去,还是不去?



去,风险无法估量。



紫霄宫内,鸿钧便是天,天便是鸿钧。



他若真不顾一切痛下杀手,自己就算底牌尽出,恐怕也是九死一生。



不去……



鸿钧既然已经摆下了棋局,自己这个棋手,岂有避而不战的道理?



躲得过初一,躲不了十五。



以鸿钧如今合道之后的神通,真要铁了心找自己麻烦,就算躲进混沌珠深处,也未必能真正安全。



终究,还是要堂堂正正地做过一场。



更何况,他也对鸿钧现在的状态,以及他真正的图谋,产生了极大的好奇。



“也罢。”



吴天忽然嗤笑了一声,似是自嘲,又似是决断。


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



他吴天修行至今,何曾有过畏惧?



鸿钧既然摆下了这盘棋,自己若是不敢接,岂不真的显得怕了他!



“走!”



一个字,如天宪昭告。



三清闻言,心中皆是剧震!



他们设想过吴天的种种反应,或暴怒出手,或断然拒绝,却唯独没有想到,他竟真的敢答应!



老子深深地看了吴天一眼,那眼神中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敬佩。



他不再多言,转身,双手划出一个玄奥的轨迹,撕裂了身前的虚空,混沌之气汹涌灌入,一条通往天外天的通道就此打开。



吴天却看也不看那通道。



他只是一步踏出。



这一步之下,空间法则如温顺的流水,在他脚下自动分开,时间长河为他让路。



他的身影没有丝毫烟火气,甚至比老子撕裂虚空的速度更快,几乎是一个念头的时间,便已然超越了三清,率先抵达了那片熟悉的混沌天外。



古朴、恢宏、淡漠的紫霄宫,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翻滚的混沌气流之中。



只是。



如今的它,散发出的天道威压,比以往浓烈了何止万万倍!



整座宫殿不再是一件灵宝,一个道场,它给人的感觉,就是天道本身的一部分,是宇宙法则的具现化。



然而,更让吴天感到意外的,是那紧闭的紫霄宫大门前,并非空无一人。



那里还立着一道身影。



一道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漆黑魔气笼罩的身影。



那身影轮廓模糊,看不真切,却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极致的邪恶、纯粹的毁灭。



仿佛他存在的意义,就是为了终结一切,埋葬一切。



背对着吴天,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。



魔祖罗睺!



“罗睺?”



吴天眉头微皱。



此人怎么也来了?



鸿钧到底在谋划什么?



将他与魔祖罗睺,这两个分属不同阵营、彼此亦是死敌的存在,同时召至紫霄宫?



混沌气流在吴天身侧无声翻涌,他周身流转的空间法则都因这突兀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凝滞。



似乎是感应到了这股同等级数的磅礴气息,那道魔影动作一顿,然后极为缓慢地转过身来。



魔气翻腾,勾勒出一张苍白、邪异,却又带着一丝亘古孤傲的面容。



当罗睺的目光触及吴天的瞬间,他那双蕴含着无尽毁灭的魔瞳里,先是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诧异。



紧接着,那诧异迅速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。



难堪。



以及一丝被窥破了窘境的尴尬。



他是谁?



他是魔祖罗睺!



是与道祖鸿钧一体两面,天生对立,自龙汉初劫起便纠缠了无数元会,不死不休的宿敌!



他的存在,本身就是对天道秩序的最大挑衅。



可现在,他却被鸿钧一道法旨,如同召唤麾下走卒一般,召来了这天道大本营,紫霄宫。



这本身,就是一种深入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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