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李箱底层的铁盒叮当作响。九月数着攒了半年的硬币,月光从气窗爬进来,把硬币堆照成微型城堡。她抓起要补缴的数学试卷,突然在压痕最深的几何题背面发现妹妹的涂鸦——两个手牵手的小人穿着带翅膀的鞋,旁边用荧光笔写着“姐姐,你一定要考上重点大学生!”



晨雾漫进宿舍时,汇款单在窗台凝满露珠。当汇款单被重新夹回字典时,九月正用创可贴缠紧漏风的鞋头。早操进行曲从操场传来,她忽然蹲下去摸了摸磨平的鞋底——粗粝的纹路里嵌着去年春游时沾上的苍耳,此刻正在晨光里泛着毛茸茸的金边。



(四)



雨水在隔壁铁皮屋檐上敲出密集鼓点,九月裹紧校服外套往楼梯间缩了缩。顶灯被穿堂风推得来回摇晃,在英语单词手册上投下细碎阴影。她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默写“perseverance”,笔尖在纸面划出深深凹痕。



凌晨两点四十三分,整栋宿舍楼突然陷入黑暗。九月听见楼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,潮湿的墙壁渗出苔藓气息,像无数冰凉的手指爬过后颈。她摸索着点亮手机电筒,光束扫过台阶上凝结的水珠,忽然想起三小时前舍监没收手电筒时说的话:“学校规定十一点熄灯,高三生也不能搞特殊。”



蜷在防火门后的少女把冻僵的脚塞进书包夹层,塑料书脊硌得踝骨生疼。雨水顺着消防管道滴在颈窝,她仰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,忽然觉得那些被荧光笔划烂的模拟卷像是某种诅咒。



晨光初现时,九月在课桌深处摸到冰凉的金属伞骨。藏青色伞面叠得方正整齐,黄铜伞柄系着浅绿便笺,圆珠笔字迹力透纸背:“生命里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惋惜,又有着怎样的愁苦和感伤。雨浸风蚀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,静静地流过青春奋斗的日子和触摸理想的岁月。”



纸条边缘晕着星点墨渍,像是书写者中途停顿太久。九月将鼻尖贴在油墨未干的“理想”二字上,图书室旧书特有的霉味混着淡淡薄荷香钻进鼻腔。她忽然想起上周在阅览室睡着时,有人轻轻盖在她肩头的校服外套。



暴雨初歇的操场上,九月撑着伞走过水洼。伞骨在晨风中轻颤,将阳光晒成细碎金箔洒在肩头。宣传栏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,倒影里《平凡的世界》借阅登记表上,有个遒劲的“周”字正被雨水洇开最后一道笔画。



(五)



晨光爬上宣传栏玻璃时,九月的手指正悬在《平凡的世界》借阅登记表上方。最新记录显示这本书在过去三个月被借阅七次,相同的“周明阳”三个字以特有的顿笔姿势填满借阅人栏。她突然从书包夹层抽出那张浅绿便笺,借阅表上的“周”字收尾时那道倔强的上挑,与纸条上“岁月”二字最后一捺的震颤完美重合。



图书室老式挂钟敲响第七下,管理员拉开百叶窗的动作惊起尘絮纷飞。九月望着晨光中浮动的微粒,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的深夜。那天她蜷缩在文学类G区书架下补物理笔记,有人将薄荷糖轻轻放在她翻开的《飘》扉页上。当她抬头时,只看到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掠过哲学区拐角。



此刻她握紧黄铜伞柄,金属凉意渗进掌纹。伞骨内侧极浅的刻痕在阳光下突然显现——1985.3.21,正是路遥在陈家山煤矿写下《平凡的世界》第一部最后一个句点的日期。伞面撑开的瞬间,陈旧油墨香混着某种清凉气息扑面而来,与她枕在那件陌生校服上睡着时萦绕鼻尖的气味如出一辙。



“同学,闭馆前记得把伞收好。”管理员敲敲柜台,九月才发现雨水正顺着伞尖在地面晕开暗色花朵。转身时她的马尾扫过哲学区书架,柏拉图的《理想国》与《平凡的世界》并排立在晨光里,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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