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!”



甄畅正指挥仆役搬运羊肉,转身长揖:



“……大姑息怒。”



“如今箭已在弦,不得不发。”



“还请大姑将府中库房暂借小侄一用。”



“休想!”



甄姜拂袖怒喝,“库房中尽是丝绸锦缎,岂容你堆放腥膻之物?”



正争执间,忽闻环佩叮咚,四妹甄荣款步而来。



她轻挽甄姜手臂柔声道:



“……长姐且息怒。”



“畅儿虽年少,却非莽撞之人。”



“前番徐州之事,不正是他挽回局面?”



“此番既然已经如此,不如由他施为。”



“纵有损耗,我们甄家还承受得起。”



甄姜跺脚道:



“……四妹怎也糊涂!”



“经商之道重在细水长流,何况我们乃皇商,岂能如此挥霍?”



甄荣嫣然一笑,附耳低语数句。



甄姜面色渐缓,终是不情愿道:



“罢了!且将西院十间库房与你。”



“若来年开春肉臭了,看你如何向你叔父交代!”



甄畅大喜,当即命人在库房中遍洒冷水。



时值隆冬,寒风凛冽。



不过一夜工夫,十间库房皆成冰窖。



白霜凝结梁柱,羊肉悬置其中,竟不腐坏。



次日,



甄畅又出新招,召集全府仆妇:



“将这些羊肉尽数剁馅,包成饺子!”



甄福愕然:



“公子,这万余头羊若都包成饺子,怕是要堆成山了!”



“正要堆成山!



”甄畅笑道,“快去雇短工,工钱加倍!”



不过三五日,



邺城百姓皆知甄家重金雇人包饺子。



一时间甄府门前车马络绎,上千短工齐聚府中。



和面剁馅,好不热闹。



甄畅亲自请来甄姜:



“劳烦大姑亲手包一笼饺子,并在饺子上雕花。”



甄姜蹙眉:



“这许多饺子,雕花要雕到何时?”



“你究竟意欲何为?”



“只需雕一笼便可。”



甄畅神秘一笑,“这一笼,小侄要带去辽东。”



“辽东?”



甄姜手中面杖一顿,蓦然醒悟。



“辽东那是吕布的地盘,你……你是要去?”



甄畅颔首,狡黠一笑:



“正是欲为此事。”



“徐州军士屡次扣我们货,无非仗着戍边艰辛,朝廷优待。”



“但我深知,那些物资最终都流往辽东边军。”



“既然他们能扣,我们便能送!”



“直接送去辽东大营,看他们还如何扣得!”



两次甄家都吃在手上没军队的亏。



徐州人仗着手上有兵,抢了他们的货,他们也不敢发作。



好,既然如此。



我也去找一个背景硬的靠山!



你们扣下的货,肯定要走私到辽东去。



那我便去找辽东的军阀!



甄荣在旁听得眼眸发亮:



“好个将计就计!”



“吕将军镇守辽东,最重军粮。”



“若得我们支援,必感甄家情义。”



甄姜终露笑意,取来银刀,在饺子上精心雕出莲花纹样。



“……吕将军最喜莲花。”



“当年他来河北时,就曾赞我甄家莲纹酥饼。”



她忽然停刀,凝视甄畅:



“你早算计好了?”



甄畅躬身长揖:



“……不敢欺瞒大姑。”



“鲜卑断供、徐州限购,皆在小侄预料之中。”



“唯有直通辽东,方能破此僵局。”



三日后,



百辆大车装载冻饺,浩浩荡荡出邺城向北而行。



甄畅亲自押车,甄福相伴左右。



北风卷地,白草摧折。



甄家车队在茫茫雪原上艰难前行,车轮深陷雪窝。



马匹喷着白汽,每一步都踏得积雪咯吱作响。



“公子,实在走不动了!”



甄福须眉皆白,呵气成霜。



“已经冻毙三人,再这般赶路,只怕咱们撑不到辽东,就要倒在这儿了。”



甄畅勒马回望,见仆役们面无人色,有的甚至伏在马背上瑟瑟发抖。



他抬头望天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雪片如鹅毛般纷扬落下。



“福伯,我岂不知弟兄们辛苦?”



甄畅声音沙哑,“但若赶不上年关,这万余斤饺子便失了意义。”



“辽东将士戍边苦寒,我们受这点冻饿算什么?”



他猛地挥鞭指向北方:



“传话下去,到襄平后每人赏钱五千,冻伤者另给医药费。”



“但今日必须赶过这个山头!”



众人咬紧牙关,在深雪中继续跋涉。



偶尔有人倒下,便用毛毡裹了就地掩埋,插一根竹竿为记。



甄畅每见如此,便暗暗握紧拳头。



腊月廿八,襄平城终于出现在雪幕中。



城楼上的守军远远望见这支诡异的车队,立即弓弩齐备。



“站住!何人敢闯军事重地?”



守城校尉厉声喝问。



甄畅滚鞍下马,深施一礼:



“河北甄家,特来犒劳辽东将士。”



“车上载的是羊肉饺子,请将军通报吕大将军一声。”



校尉一怔,随即眼中放光:



“饺子?当真是饺子?”



不待回答,转身便奔下城楼:



“快去禀报大将军!”



中军帐内,炭火噼啪。



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。



此人正是时任镇北大将军的吕布,时年六十三岁。



吕布捋着花白长须,闻言蹙眉:



“甄家?送饺子?”



“这冰天雪地的,莫不是消遣老夫?”



话音未落,甄畅已捧着一食盒进帐,朗声道:



“镇北大将军威震塞外,晚辈岂敢相戏?”



说着揭开盒盖,但见白玉般的饺子整齐排列。



每一个饺子上都雕着精致的莲花纹。



吕布猛地起身,铠甲铿锵作响。



他大步上前,拈起一个冻得硬实的饺子,在手中细细端详:



“直娘哉……还真是饺子!还雕着花边儿的!”



他忽然抬头,目光如电:



“说!所求何事?”



甄畅躬身道:



“……别无他求。”



“只愿将士们过年吃顿饺子,愿大将军展颜一笑。”



吕布凝视他良久,忽然放声大笑,声震屋瓦:



“好!好个甄家儿郎!”



“侯成,传令下去,今夜全军煮饺子吃!”



是夜,襄平城内香气弥漫。



成千上万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,将士们捧着碗筷,眼巴巴望着炊烟升起。



吕布亲自盛了一碗递给甄畅:



“小子,尝尝你们自家包的饺子。”



甄畅接过尝了一口,顿时愣住——



这饺子馅料鲜美,面皮筋道,竟似刚包好一般。



吕布见状大笑:



“没想到吧?老夫让人在饺子上撒了干面粉。”



“冻实后装袋,煮时与鲜饺无异!”



说着拍拍甄畅肩膀:



“这份心意,老夫记下了。”



军营之中,热气蒸腾。



将士们捧着粗瓷大碗,一个个饺子在沸水中翻滚,肉香弥漫整个襄平城。



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忽然放下碗,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。



旁边年轻士卒诧异道:



“张叔,怎的了?”



老兵声音哽咽:



“俺……俺想起家中老母。”



“十年前离乡时,她给俺包的就是这样的羊肉饺子。”



说着,竟泣不成声。



一时间,营中啜泣声四起。



这些铁血汉子在边关熬了多年,何曾吃过这般用心的年饭?



如今吃到,无不泣不成声。



侯成见状,举碗高呼:



“弟兄们!这饺子是甄家公子所赠,咱们敬公子一杯!”



千百将士齐身而立,碗中饺子汤荡漾:



“敬甄公子!”



甄畅忙举碗还礼。



热汤氤氲中,眼见这些戍边将士衣衫单薄。



不少人的铠甲还打着补丁,心中不由感慨。



国家这几年的军事重心,都放在了江南与关中。



自然也只能苦一苦北方的边关将士了。



毕竟最好的物资资源,肯定要优先给前线打仗的士兵。



宴罢,中军帐内炭火正旺。



吕布召来主簿:



“算算这些饺子值多少钱,该多少钱就付多少钱。”



甄畅急忙拦住:



“大将军!”



“晚辈既然说是白送,断无收钱之理。”



“哦?”



吕布白眉一挑:



“当真白送?”



“那老夫问你,莫非年年都白送不成?”



甄畅略一迟疑,旋即朗声道:



“只要大将军镇守辽东一日,甄家年年送来饺子!”



“哈哈哈!”



吕布拍案大笑,“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!老夫在辽东待了十多年,许久不曾见你这等人物了。”



“不过……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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