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各方暗流心知肚明,却佯作不见。



他大步走向甘宁、徐盛,朗声道:



“二位将军勇气可嘉!本帅予你三千水军,即刻出江挑战!”



“末将遵命!”



甘宁抱拳应诺,眼中精光四射。



徐盛亦肃然领命,二人甲胄铿锵,转身出帐。



待二将离去,陈登环视众人,意味深长道:



“诸公既无异议,明日全军备战,待先锋探得虚实,即刻渡江!”



众将齐声应诺,声震屋瓦。



但在这整齐的应答声中,暗藏着多少心思,唯有江风知晓。



帐外,甘宁与徐盛并肩走向水寨。



长江波涛汹涌,拍打着岸边战船。



“兴霸兄,今日你我抢了头功,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。”



徐盛望着江面,低声道。



甘宁哈哈大笑,声震夜空:



“文向何必多虑?大丈夫建功立业,岂能畏首畏尾?”



他拍拍腰间双戟,“今晚便叫吴狗见识见识,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!”



徐盛点头,却又蹙眉,叮嘱道:



“我军人少,此役本就只为打探虚实,且大意不得。”



“知道!”



二人说话间,已有亲兵备好战船。



三千水军整装待发,战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

……



月色如银,洒在长江之上,泛起粼粼波光。



甘宁站在船头,江风扑面,带着湿润的水汽。



他身后,三百艘战船悄然划破水面,如同一条黑龙游弋于大江之上。



“文向,你看。”



甘宁突然压低声音,指向对岸。



徐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


只见吴军水寨灯火通明,巡逻战船穿梭有序。



哨塔上旗帜鲜明,竟无半分懈怠。



徐盛倒吸一口凉气:



“陆伯言治军竟如此严整?”



“我原以为经木屑疑兵之计后,吴军上下必是人心惶惶。”



甘宁握紧双戟,眉头紧锁,沉声道:



“早闻陆逊善练兵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

他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,“此人不除,必为我大汉灭吴之大患。”



“今日便来试试他临阵指挥之能如何!”



徐盛正要答话,忽见前方吴军巡逻船转向,当即低喝:



“不好,被发现了!”



“发现便发现!”



甘宁眼中凶光一闪,“儿郎们,随我杀!”



霎时间,汉军战船鼓声大作。



箭如飞蝗,射向吴军水寨。



吴军显然没料到汉军会夜间来袭,初时一阵慌乱。



甘宁亲率艨艟冲在最前,双戟挥舞。



接连砍翻数名吴军水卒,鲜血染红甲板。



徐盛则指挥弓箭手压制寨门守军,眼见吴军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。



忽然,吴军水寨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鼓声。



紧接着,寨门大开。



数十艘战船鱼贯而出,船头站着两员大将——



左船贺齐,右船丁奉。



“甘兴霸!休得猖狂!”



“认得吴国丁承渊否?”



丁奉大喝一声,手持长矛,战船直冲甘宁而来。



甘宁狂笑:



“某未曾听说过无名鼠辈!”



两船相接,兵刃相交,火花四溅。



徐盛正欲上前助阵,却见江面忽然亮起无数火把——



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吴军战船,正快速合围而来。



“兴霸!情况不对!”



徐盛高声示警,“吴军早有准备!”



甘宁一戟逼退丁奉,环顾四周,脸色骤变。



原本空荡的江面上,此刻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吴军战船。



大船居中,小船穿梭。



进退有度,显是经过精心演练的。



“这!!”



甘宁咬牙切齿,“陆逊这厮竟然!”



甘宁面对早有防备的吴军,也是十分诧异。



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中计了。



可吴军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夜袭的?



吴军旗舰上,



陆逊一袭白袍,立于楼船高处,冷静观察战局。



身旁吕范疑惑道:



“大将军,汉军不过三千先锋,战船百十艘,何必调动全军围剿?”



陆逊目光如炬:



“……子衡先生有所不知。”



“自木屑疑兵以来,我军士气低迷。”



“今日若能全歼此部,必能振奋三军。”



他转身下令,“再调水寨剩余战船,务必全歼来敌!”



吕范恍然大悟,即刻传令。



不多时,又有数十艘吴军战船加入战团,将汉军团团围住。



江面上,汉军陷入苦战。



徐盛挥剑砍翻一名登船的吴兵,对甘宁喊道:



“兴霸!我等本为试探虚实,如今目的已达,当速突围!”



甘宁浑身浴血,怒目圆睁,咬牙吼道:



“吴狗欺人太甚!”



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,很快冷静下来。



“文向所言极是,传令各船,向东突围!”



然而吴军包围圈已成,汉军数次冲锋皆被击退。



战至三更,汉军已损兵过半。



江水被鲜血染红,浮尸随波逐流。



徐盛喘着粗气:



“兴霸,如此下去,我等恐要全军覆没,死在江上了!”



甘宁眼中闪过一丝狠色:



“既如此,不如……”



他压低声音,“焚船突围!”



“什么?”



徐盛大惊,“这些战船乃我军心血,若焚之,如何向陈征南交代?”



“顾不得许多了!”



甘宁厉声吼道,“存亡之际,当断则断!”



“战船没了可以再造,只要我们不死,总会有报仇的那一天。”



徐盛望了望四周愈收愈紧的包围圈,终于重重点了点头:



“罢!就依兴霸之计!”



命令迅速传下。



汉军残部将火油泼洒在战船上,火把一掷,顿时烈焰冲天。



恰逢东风骤起,火势迅速蔓延,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。



“吴狗!你们给乃公看好了!”



甘宁站在最后一艘完好的战船上,对着吴军狂笑。



“日暂借尔等项上人头,来日必取!”



吴军没料到汉军会自焚战船,一时阵脚大乱。



贺齐急令战船避让火船,包围圈顿时出现缺口。



甘宁、徐盛趁机率残部突围而出,向江北疾驰而去。



陆逊站在楼船上,望着远去的汉军,轻叹一声:



“甘兴霸果然狠辣果决。”



话落,转身对吕范道,“传令收兵,救治伤员,清点战果。”



此役,汉军三千水军折损十之七八,战船尽毁。



吴军虽胜,却也付出不小代价。



但最重要的是,吴军上下士气为之一振,士兵们欢呼雀跃。



“陆大将军神机妙算!”



“齐军不过如此!”



“看他们还敢不敢渡江!”



欢呼声传至江对岸,甘宁、徐盛等人狼狈登岸。



回首望去,只见江心火光犹在,映照着他们铁青的面容。



“此仇不报,誓不为人!”



甘宁一拳砸在岸边礁石上,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也浑然不觉。



徐盛沉默良久,才叹道:



“唉!回去向陈征南复命罢。”



晨雾未散,汉军大营辕门前。



甘宁、徐盛二人袒露上身,背负荆条,膝行而入。



荆刺扎入皮肉,鲜血顺着脊背流下,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暗红的痕迹。



中军帐前,



陈登早已得报,端坐帅位,面色阴沉如水。



帐中诸将分列两侧,河北军居左,河南军居右。



青徐军与淮南军则对面而立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。



“末将甘宁(徐盛),兵败辱国,特来请罪!”



二人以头抢地,声震帐幕。



陈登手指轻叩案几,眉宇间一川不平,冷冷道:



“细细报来。”



甘宁抬头,昔日狂傲之色尽褪,叹道:



“我军夜袭吴寨,不料陆逊早有防备。”



“水军战法精妙,战船调度有方。”



他声音渐低,“末将轻敌冒进,致中埋伏……遭到了吴军的围杀。”



徐盛接着补充说道:



“吴军战船数倍于我,层层围困。”



“我等为保全残部,不得已……焚船突围。”



说到“焚船”二字时,他喉头滚动,似有千钧之重。



陈登眼中寒光一闪,厉声问:



“三千儿郎,还剩多少?”



帐中气息瞬间为之一滞。



甘宁与徐盛对视一眼,终是甘宁哑声道:



“已不足……四百人。”



“什么?”



陈登拍案而起,案上茶杯震翻,茶水横流。



“三千精锐,只余四百?”



帐中顿时哗然。



河北军席上,张郃摇头叹息。



河南军中,高顺闭目不语。



而青徐将领中,昌豨直接冷笑出声:



“久闻淮南儿郎擅长水战,今日一见,果然‘名不虚传‘’啊!”



“确实够水,在下佩服佩服!”



他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,嘲讽之意溢于言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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