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之色。



或许这也和刘禅的成长环境有关。



他的一生实在是太顺了,含着金汤匙出生,一生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。



不管遇着什么困难,



他的皇帝父亲,四世三公的皇后母亲,国家二把手的首相义父、国家元帅级的二叔、三叔,还有掌管中央警卫部队的赵叔,都会帮他顶着。



尽管采取了很多措施和方法,



但本就是出生在顶点的人物,又如何能够让他从头体验一步一步登上顶点的滋味呢?



丑小鸭能变白天鹅不是因为它有多努力,而是因为它本就是天鹅。



努力、背景、天赋这三者谁更重要?



答:努力谁都会。



但背景和天赋却不是谁都有。



许多人努力了一辈子,却仅仅只能达到别人更出生时的起点。



有些东西,真的不能强求。



“朕似乎又在阿斗这孩子身上寄予了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。”



刘备继续道,“这孩子压力估计也很大吧。”



“现在他已经十七岁了,估计已经定性了。”



“不管将来之事如何,至少我们……都尽力了。”



殿内一时寂静。



夜风吹动烛火,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。



“朕认为李相适才那句话说的很对,一味的逃避终究不是办法。”



刘备突然正色道。



“所以朕单独留下你,就是想问你一句话。”



李翊屏息以待。



“假如朕哪天不在了,你能守住汉室江山吗?”



这问题如雷霆般劈下。



李翊身形一震,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颤。



他立刻离席下拜,顿首道:



“臣肝脑涂地也会守住我汉室江山!”



“朕不是要你肝脑涂地。”



刘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“朕是问你能不能守住。”



李翊额头触地,感受到青石地板的冰凉。



这一刻,二十余年的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——



徐州初识时刘备豪气干云的模样;



淮南决战寿春时对着地图彻夜不眠的身影;



官渡之战时仗剑而行的背影;



往事追逐,一幕幕,在翻覆。



“臣……”



李翊深吸一口气,朗声答:



“臣会竭尽自己的所能,守住臣与陛下一起打下的汉室江山。”



两次回答,李翊都没说他一定能守住,而是说他一定竭尽全力。



但最后一句话,李翊刻意强调了一起打的汉室江山。



“一起打下”这四个字,



不是普通的君臣问答,而是生死之交的承诺。



刘备闻言,眼中似有泪光闪动。



他们两个相识于患难之中,既要共患难,也要共享福。



“好,好。”



刘备不再继续追问下去。



只是连说两个好字,伸手扶起李翊。



“有爱卿这句话,那朕就放心了。”



两人相视一笑,多少未尽之言,都在这一笑之中。



到了刘备这个年纪,他已经非常成功了。



多少君主晚年落得个昏君之名?



把前半生的积累的名誉毁之殆尽。



眼下的刘备,更多是希望能够平稳落地。



他不希望后世指责他薄待兄弟。



杀开国功臣这种事,刘备是打死也不会做的。



逼得手下臣子,行“萧何自污”故事,行“张良归隐”故事。



这种良弓藏,走狗烹之事,刘备是更不会去做的。



但只要是一个稍微成熟的政治家都清楚,如果不收拾一些权臣。



那皇权是百分百会受到影响的。



对此,刘备只能是选择去相信后人的智慧。



但偏偏刘禅又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,估计很容易被手下人“欺负”。



为此,刘备只能寄希望于李翊身上了。



李翊毕竟比自己年轻许多。



他的威望、人脉、手段能力在齐汉一朝都是极致。



最最重要的是,刘备相信李翊,正如他相信自己一般。



“既卿既力主伐吴,朕自当允之。”



刘备背着手,感慨道:



“然朕尚有一问——”



“朝中力阻伐吴者,皆忧己利受损。”



“卿今在朝一言九鼎,伐吴后必有新进分卿权柄。”



“卿为何仍力主伐吴?”



李翊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。



“得何足喜,失何足忧。”



他轻声说道,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。



“陛下曾经说起业之初也未料想到会有今日之局面。”



他抬起头,目光越过刘备,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。



“其实臣自追随陛下以来,也未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。”



“倘若朕手下之人,皆如爱卿这般,拿得起放得下。”



“朕也就不会如此为难了。”



刘备长叹一声,眼中流露出罕见的疲惫。



“可惜这世间不能多几个李子玉。”



李翊摇摇头,正色道:



“臣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。”



他直视刘备,目光坚定。



“陛下既然已经三兴汉室,也该轮到您来履行自己的历史责任了。”



“历史责任……”



刘备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,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


“哈哈哈,好!”



刘备突然大笑,笑声中充满豪迈。



“那就让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再努努力,争取为后人争得一片净土!”



“善!”



李翊也笑了。



“便容吾等老朽再效微力,为后人开净土可也!”



伐吴之事总算敲定,眼下已是深夜。



李翊回到相府时,正打算休息。



忽闻得府门外传来马儿嘶鸣之声,便起身去看。



原来是淮南有书信送到。



深更半夜送来,想必是加急之件。



管事的见李翊来了,便躬身说:



“这些小事,不劳相爷亲自出府。”



“我给您送到房里去便是。”



李翊道一声无妨,反正他也还未睡下。



于是拆开信笺,打开来看,果不其然是陈登写的。



其书略曰:



“子玉贤弟如晤:”



“自洛阳一别,倏忽六载。”



“兄镇淮南,虽无建树,然水土甚宜,鱼米丰饶,颇足自适。”



“每登寿春城楼,南望大江,烟波浩渺,未尝不忆昔年与弟并辔驰骋、共论天下之事。”



“今海畔渔人献异鱼,肉若凝脂,鲜嫩异常。”



“兄尝作脍,佐以姜醋,风味绝佳。”



“特命人贮冰匣中,星夜驰送洛阳。”



“愿弟亦得尝此江海之珍,稍慰阔别之思。”



读到这儿,李翊看了眼使者旁边的匣子。



暗想这大夏天的,送冰匣子过来能不化了吗?



使者看出李翊心中所想,忙解释道:



“相爷宽心,小人自领了陈征南的命令后,便星夜兼程往洛阳赶。”



“每至一处驿站,必往地窖里更换。”



“眼下鱼肉应该还未腐坏,这是陈征南的一片心意。”



嗯……



李翊微一颔首,对身旁管事道:



“你带他将匣子储在冰窖里吧,然后带他去府库领赏。”



“喏。”



管事一躬身,冲那使者说道:



“使君这边请。”



李翊也转身回府,他虽然一直跟陈登保持着书信往来。



但很少见着陈登星夜夹加急给自己写信。



里面肯定另有要事,于是借着烛光接着往下读。



“近闻朝中有伐吴之议,此诚国家大计,兄不敢妄言。”



“然愚兄经营淮南二十余载,水军舟楫,日夜操练,未尝懈怠。”



“倘天子诏下,兄当率麾下将士,顺流而下,直指建业,必不负朝廷所托。”



“唯弟身居枢要,参赞庙谟,于伐吴之期、进兵之略,所知必详。”



“若蒙不弃,望赐一二。”



“使兄得以早备粮秣,整饬舟师,免误军机。”



“此外,愚兄斗胆相请——”



“此番伐吴,若朝廷需择将帅,愿弟于御前力荐,使兄得专征伐之权。”



“前番征讨汝南,朝中遣使假节,督统诸军。”



“然事权不一,反误战机。”



“更有将帅不和之事发生。”



“若使兄得总淮南之众,必当竭股肱之力,为陛下荡平东南。”



“弟素知兄志,万望成全!”



“书短情长,不胜翘盼。”



“鱼脍至日,望弟细品,如共宴饮。”



“兄登再拜。”



陈登这份信全程都没有称职务,始终是以兄弟相称。



他也知道,跟李翊打感情牌是最有用的。



洛阳朝廷有新贵渴望更上一层楼,淮南诸将又何尝不渴望进步呢?



横扫江南一直是陈登毕生的志向。



今年他也已经五十五了,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。



如果不在最后争取这一次伐吴的机会,那他一定会抱憾终身,死不瞑目的。



“伐吴之事,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。”



“这便是陛下你所顾虑的事么?”



李翊深吸一口气,幽幽叹道。(3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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