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前猛地一黑,随即又被无数炸开的、无法理解的色彩和光影碎片所淹没!
时间,这个他赖以理解世界的坚固标尺,在那一瞬间彻底碎裂、崩塌、搅拌成一锅沸腾的乱粥。
他看到.
不,是感知到。
巨大无匹的、披覆着浓密长毛的阴影,带着山岳般沉重的步伐和震耳欲聋的、穿透灵魂的咆哮,轰然踏过这片冻土!
那是早已灭绝的巨兽,冰河世纪的幽魂.
猛犸象。
粗壮的腿踩踏着深棕色的冻土,长鼻卷起枯黄的苔藓,庞大的身躯裹挟着凛冽的史前寒风扑面而来,带着浓烈的、腐殖质和远古野兽的腥臊气息,几乎让他窒息。
下一秒,画面瞬间撕裂。
冰冷的雪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线。
流线型的、无声滑行的飞行器,在摩天大楼般高耸入云的奇异建筑之间急速穿梭,编织着光的河流。
刺耳的、高频的嗡鸣取代了猛犸的咆哮,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金属味。
但还没等他看清这到底是什么,下一秒,光影再次疯狂扭曲、旋转。
这一次,他看到了一张脸。
一张布满深刻沟壑、皮肤松弛如揉皱的羊皮纸的脸。
浑浊的眼珠深陷在枯槁的眼窝里,只剩下黯淡无光的疲惫和对生命尽头无边的麻木。
稀疏的、雪白的头发贴在干瘪的头皮上。
这是我自己??
垂死的、行将就木的伊万·彼得罗维奇?
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、最深的恐惧和绝望,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,几乎将它捏爆!
过去。
未来。
死亡。
无数个“现在”的碎片,声音、光影、气味、触感.无数个时间点的信息洪流,如同失控的、裹挟着一切的山洪,狂暴地冲进他的意识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脆弱的陶罐,被无形的巨力抛入时间的湍流,瞬间就要被冲撞得四分五裂。
“啊——”
一声非人的、极度痛苦的嘶吼终于冲破了他痉挛的喉咙。
他猛地向后踉跄,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开。
那只伸出的右手触电般缩回,紧紧捂住了自己剧痛欲裂的头颅。
身体失去平衡,沉重地摔倒在冰冷的、铺满新雪的圆圈之外。
暴风雪的咆哮声、雪粒刮擦皮袄的沙沙声,瞬间重新灌满了他的耳朵。
伊万蜷缩在雪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。
胃里翻江倒海,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咙,他侧过头,“哇”地一声吐在了雪地上,污秽物迅速在低温中凝结。
他挣扎着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那个圆圈。
那幽蓝的碎片,依旧静静地悬浮在无雪区域的正中,散发着冰冷、恒定、不为所动的不祥光芒。
仿佛刚才那足以撕裂灵魂的时间风暴,对它而言,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呼吸。
它像一个永恒的、冷漠的观测者,静静地悬浮在那里
一小时后。
“北极星”酒吧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撞开,裹挟着一团凛冽的寒气和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。
挂在门框上的铜铃发出刺耳而短促的“叮当”声,瞬间被酒吧内浑浊的热浪和喧闹淹没。
伊万·彼得罗维奇像一座移动的冰山,带着一身未化的雪沫和寒气,沉重地挤到吧台前。
“谢尔盖!来一瓶白桦树!最烈的!”
他重重一巴掌拍在油腻腻的吧台上,震得几个空酒杯跳了起来。
声音嘶哑却穿透了喧嚣,引得旁边几张桌子的人都看了过来。
酒保谢尔盖抬起眼皮瞥了伊万一眼,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熟练地从身后架子上摸出一个矮胖的玻璃瓶,拧开金属瓶盖,“咚”地一声杵在伊万面前。
伊万几乎是抢过瓶子,对着瓶口就猛灌了一大口。
高浓度的伏特加像一道火线,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,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,眼泪都呛了出来。
但这股灼热似乎给了他力量,他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嘴,转过身,背靠着吧台,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几张熟悉又带着点好奇的脸孔。
“今天.是我的最后一天了!”
他故意提高了嗓门,声音因为酒精和亢奋而有些变调,带着一种急于宣泄的颤抖。
他挥舞着酒瓶,瓶里的液体危险地晃荡着。
“最后一天?伊万,你终于决定要辞职了?”
角落里有人醉醺醺地笑着。
“买国家乐透中奖了?”
另一个声音起哄。
伊万猛地摇头,下巴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。
“中奖??苏卡不列!”
“我他妈的要死了!我马上就要死了!”
他啐了一口,唾沫星子飞溅。
“我他妈撞见时间了!活的时间!裂开了缝的时间!”
“我看到了自己!我看到马上要死掉的自己!”
哄笑声更大了。
显然,没人当真。
“伊万,你冻坏脑子了吧?再来一杯暖暖?”
“别管那些游客了,我早就说过这份工作不好干。”
“那些华夏人啧.”
一个老熟人摇摇头,善意地安抚。
但伊万却丝毫没有领情。
“放屁!”
他的脸涨得更红了,一半是酒劲,一半是急切的、不被理解的愤怒。
“就在我们平时打猎的那个山坡!暴风雪!雪!那么大!在那儿!一块地方!干干净净!圆的!一点雪都没有!热乎的!”
他语无伦次,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个圆圈。
“中间!飘着一块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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