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诸生近日于经书章句,已略通其义,此诚进学之基也。然学问之道,非止于记诵,贵在明理而践行·



尔等既读圣贤之书,当时时反躬自问:何以修身?何以立品。何以推己及人?



今讲‘忠恕」一篇,非惟解字析句,更当体察其心——”



下午的阳光从雕花窗外照进来,灰尘在光柱中舞动。墨水滴落笔尖,晕染白纸,老先生绕行诵读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。



温石韵无聊地甩动狼毫笔。



什么江南大儒,九卿致仕,身份再高,讲课都一个鸟样。



扫一眼院中日唇,下课遥遥无期。



他的眼神飘往窗外,忽地一顿,落到窗旁女孩身上。一个很高挑的女孩子,认认真真伏案抄录,一身棉白的练功服,腰身被束住,坐在春天的阳光里,脸上绒毛泛着一层金光,马尾高挑,头发乌黑,胸脯微微隆起,小山尖一样。



何含玉,许是身为女子的缘故,明明大了他们好几岁,却是上的同一批宗族学堂,仗着有自己母亲的许可和瞩托,成天教训自己,天天带着自己上学放学,逃课都没法逃,活脱脱一个通风报信的小人,比教书先生更可恶。



温石韵无数次幻想自己今后练功有成,三拳打她个鼻青脸肿,开出一个红黑紫都有的酱油铺子,可不知怎么,今天居然意外地觉得何含玉有点好看,没那么讨厌了。



啪嗒。



小纸条团巴团巴,擦过桌面,险些滑到地上。



温石韵眼疾手快抓住纸团,摊平。



字迹歪歪扭扭。



「你是不是在偷看何含玉?」



心脏猛地一跳,温石韵望向右边挤眉弄眼的同宗子弟温俊轩,内心没由来地涌出一阵羞恼,不知是因为被戳破还是被污蔑。



狼毫笔洋洋洒洒。



「看狗也不看她——



「温石韵!」



「到!先生。」



凳子摩擦青石砖,温石韵握住纸条,豁然起身。



「你来解释解释,我刚才念诵的这句圣人言,是什么意思?」



戒尺一搭一搭地敲桌角。



「额——是,是—”



温石韵手心汗水浸透纸条,糊掉墨水,他斜眼看温俊轩,温俊轩低头装死。



忽然,窗边的何含玉竖起课本,食指指向其中一段。



温石韵眼神大亮,快速扫一遍课本,寻到话语,惊觉一半生僻字,咬住嘴唇。



「先生!」



门口女声打断授课。



「世子妃?」先生反手竖起戒尺,贴住手背,「现在是上课时间,如无要事,还请不要打搅老夫授课。」



世子妃躬身致:「是要事,南疆边关大捷,钦州收回,盘大陨落,兴义侯叩开天关,成就我大顺国柱。」



「哗。」



课堂哗然。



温石韵猛抬头。



老先生惊讶:「居然发生此等大事?」



世子妃微微一笑:「所以,温石韵为兴义侯弟子,于情于理,都该去看望一番,是故今日特来替他告假五日,先生放心,不会耽误功课的。」



惊哗更大。



学生齐刷刷转头,用羡慕的目光看温石韵,窃窃私语不断,尤其放假五日,无比嫉妒。



怎么自己的师父不能做点利国利民的大事,让自己放个假?



何含玉同样目露艳羡,更年长成熟的她不是羡慕放假,而是听到了兴义侯成就武圣、退兵南蛮的消息,人生有不死,所贵在立功,何等英雄气。



粗重呼吸,瞳孔放大,温石韵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昏头脑,心脏狂跳,脑袋晕晕乎乎,



几乎要蹦跳起来。



五天假!过大年了!



师父!无敌!



再看何含玉的目光,温石韵兴奋之余,更有一股无穷大的满足。



「啪啪。」



戒尺敲桌,私语骤停。



安安静静。



「‘凡祥瑞见、郊祀礼成,皆赐醐三日」,南疆大捷,我大顺再添柱石,实乃国之喜事,合当庆贺。」老先生捻动胡须,合上书卷,「既然如此,今日便提早放学,一并允假两日,明日旬休,



大后天再来上课吧,今日所讲,回去好生熟背,来日考校。」



「吼!」



课堂山呼海啸,响彻欢闹。



兴义侯。



无敌!



温石韵拎上书袋,兴冲冲跑出去。



骑乌龙,吃烤鱼,游阿肥去!



天地绕行,河流豌蜓,山岳耸出天地。



宁江府越王、平阳府金刚明王、河源府龙象王、出海肃王、帝都宗亲王、关西、南直隶、黄州、大雪山、北庭···



天下皆知,刹那而已。



轰!轰!轰!



大矛炸开,掀起大浪,意图逃出的鬼母教徒被大浪反扑回去,船只解体,满江碎木。



「快快快!登岛登岛!莫要走脱一人!」



「贼寇,哪里跑!」



河泊所大船浩浩荡荡,包围岛屿,真罡浮动,一根根爆裂矛投射出去,箭矢齐发,浓烟滚滚,



哀豪遍地。



山洞内鬼母教徒慌成一团。



「大顺怎么找到我们的?网大人呢?河泊所船只到来,怎么没有报信?怎么没有报信?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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