柄术法玄剑,目光冰冷,在滚滚的天雷之声中立在云端。



“轰隆!”



沉沉的云雾中隐约显露出一道暗影,一位中年道人立在天际,此人剑眉星目,宽脸厚肩,一身白黄道袍,神色自若,静静地望着下方的女子。



“玄谙大人真是好神通,哪怕已无余力,仍要压着仙器放一缕司天下来,叫诸位大人误判祂的状态,挣扎至今,叫我北方损失惨重…”



‘李阙宛…’



道士目光平静,却充满了杀机,语气带笑:



“三神通——也算有本事了,若非生在帝王家,也是求金的人物,可惜。”



随着他的话语,天地中的风都一通往南刮去,卷得女子红裙飘飘,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掩埋着深深的憎恨,朱唇微启:



“仙山奉隐修道,不染红尘,姚大人下山治榭,又破我宋境,岂非…太不讲道理了…”



中年道士上前一步,信手从云层中抽出神枪来,一柄又一柄的云扇开始在他的身后汇聚,晃动的金铁之声再次响起,他轻抚长枪,低着目光,淡淡地道:



“自从魏王斩了玄楼,这事就不是红尘事,我与帝族之间也没有道理可言了。”



李阙宛仍不肯后退半步,只静静盯着长锋,看着灵宝一点一点明亮,这道士笑起来,答道:



“至于山上,贯夷自然会给一个交代,大不了…这颗头颅送给阴司,换它们个成全。”



姚贯夷神通圆满的光辉如同一轮明月,照耀大地,他眉宇之中闪过一丝笑意,袖口中明晃晃的锋刃收了回去,瞳孔中的讶异消失,道:



“原来是【不伤石】,『全丹』补足,本不惧水火,看来哪怕素君折在合水中,后世新伤,这灵宝依旧厉害。”



云中的女子虽然毫发无伤,可神色更凝重了,甚至有几分隐约的绝望,手中的神通照耀,彩光轮转。



“轰隆!”



天地中的雷霆与暴雨一同响彻,一重重的紫雷再度淹没大地,孤零零矗立在地面的那几根玄柱跟着倒下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。



洲上的人影已经很稀少,不知过了多久,倒塌的废墟之中,身着铜甲的男子勉强站起身来,崩裂破碎的眼睛顺着眼颊滑落,空洞的眼眶呆呆望了望天际。



“咚!”



女子已然跪坐在云端,那把属于她的玄剑已经到了道人手里。



“噗…”



绘满朱色符文、用于施法的玄剑贯穿而入,在男人轻轻弹指之间已经飞射而出,穿过女子的胸膛,从她身后的羽衣之中破出,照出一片彩光。



“唔…”



粘稠如汞般的血液顺着剑锋涌动了一下,仍然顽强地想缩回她的身体,李阙宛双唇苍白,颤抖了一阵,却有惊天动地的尖啸之声响起!



“嗷——”



响亮的雀鸣之声仅仅显露了一瞬,立刻在雷霆中显得低迷了,一只红白二色的玄鸟冲天而起,却只让那道人微微点头:



“到底是『全丹』。”



只见他一抬手,从袖中取出一木瓮来,轻掷入空中,霎时间玄妙勾结,狂风大作,将那一只意图遁隐而去的玄鸟摄住,使之怎样挣扎都难以逃脱!



反倒是见了这瓮,雀鸣之声更加凄厉绝望了。



“咚!”



滚滚的清灵之气伴随着银光倾泻而下,从一片废墟中涌现而出,银袍青年踏破太虚,在满地的血肉中站稳了身形,目之所及,已经没有站立之人。



‘为什么?为什么会这么快…’



最恐怖的事情发生在面前,让他目光无限惶恐与呆滞。



‘魏王…明明才到了魏都…为什么?’



李氏的嫡系与修士几乎都战死在岸边,在州里的都是些老人孩子,岂能扛得住玄雷?



‘怎么可能…明明在魏王陨落后还撑了好多年的…怎么可能?’



李遂宁呆呆地跪坐下去,泪眼模糊地望着地面,突然望见了个熟悉的面孔。



杜老头。



他似乎是从高处坠下,面孔血肉模糊,却又因为天气寒冷,上翻的眼珠半冻在眼眶里,半软半硬,李遂宁想伸手却又缩回,不敢去看,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。



一片黑暗之中,雷霆照亮大地,山顶上正站着一身盔甲破碎的男人,满身伤痕,目光平静。



‘是丁威锃…’



丁威锃似乎想要咆哮,喉咙中前赴后继的血液却让他咳嗽不止,仿佛是牵动了天地的契机,酝酿在滚滚乌云中的怒意中有了倾泻之所,一道银色的雷光立刻落下!



“轰隆!”



雄壮男子没能吭出半点声响,一身上下的皮肉瞬间炸开,森森的白骨也化为碎片,如同山崩般哗啦啦的散落下来,滚落在废墟里,涂的四处嫣红。



那一颗烧焦的头骨则顺着台阶坠下,砸在破碎的玉石中,声音清脆,又滚在烧焦的残木里,咚咚作响,最后咕噜噜地滚落在血肉之中,显得绵软无声,一直滚到跪坐在地的银袍男子面前。



银袍男子失神地望着,耳边尽是雷霆之声,轰隆隆地充斥着他的脑海,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,面上传来冰冷的雨水拍打之感,法力营造的雨水难以冻结,却有更加刺骨的冰寒感。



他的神妙勾连洞天,此刻仍能起身逃遁,可他也知道,一切已经没有意义,一切已经尘埃落定。



这青年模样的男子低着头,跪在满天大雨之中,呆呆地盯着那焦黑的头颅。



“啪嗒。”



玄靴踩在血肉之中的声音分外明显,那一双金白色的靴子停在面前,男人低垂着头,一动不动,良久才听到道士的声音:



“李遂宁。”



他这才有了一点反应,声音低且沙哑:



“为什么。”



道士抬起手来,轻轻平摊,天空中的天养瓮立刻落下,坠进他手里,这瓮里仿佛关了什么凶猛之物,激烈的晃动着。



随着灵宝的晃动,种种汞水伴随着朱砂也在开始周围浮现,男人笑了一声,答道: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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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?自然是你们的本事太大了,以至于动用我。”



李遂宁抬了抬下巴,目光中竟然只剩下平静了,低声道:



“姚大人,杀至湖上,大作杀伐,置宋帝于何地?”



这道士随意地将灵宝丢进袖子里,所有的异象便消失了,他静静地注视着天空,神色像是感慨,又像是惋惜:



“魏王与杨浞勾结的事情,本无人放在心上,他们的道毕竟不同,可如今嘛,也算是成全他们两个了。”



李遂宁神色渐沉,呆呆地顺着对方的目光转过头去,滚滚的水火正从南方升起,深沉的黑暗下是一点冲天而起的白气,飘摇不止。



‘南证真炁。’



他只觉得浑身发寒,难以理解:



‘宋帝证道了?这个时候?为什么?凭什么?’



‘早了…都早了…他们怎会如此…难道他们想证就证么!’



他脑海中的念头仿佛被雷霆粉碎,有些张惶地重新转过头,望向北方天空,终于在沉重的乌云庇护下看到了一点坠落而下的金光,飘摇如夕阳,隐隐约约掩盖在遥远的天际间。



‘北证明阳。’



李遂宁一下闭起双目,淌出泪来,只觉得一股热意沸腾在胸腹之间,他终于克制不住悲哀,泣道:



“我们只是要求一条活路,你们要魏王求金,他已经到了魏都…”



“为什么?为什么你们这一刻都等不得!”



“轰隆!”



闪烁的雷光照亮了面孔,暴雨越发凶猛,天空之中的雷霆不断游走,贪婪地注视着大地,道衣男子将长枪立起来,驻在血水之中,静静地注视着他:



“事情已经做绝了,李遂宁。”



狂暴的雨使得血水荡漾出一片片起伏,湍急地流动起来,却在撞上金靴时自行分开,留出一片干净的地界,姚贯夷轻声道:



“明阳坠落,帝权不兴,固然是大人所愿,可山中岂只一位大人?谁底下没有个门生爱徒?某些人看来,自然是魏王证金陨落最好。”



“我固不愿自毁前程,可玄楼之仇,不可不报,倒是也遂了他们的意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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