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能从中得多少。”



从天宝五载听到《得宝歌》开始,薛白就感受到了以天下供奉李隆基一人的热闹景象。原来这风气,在南诏都那般浓厚了。



“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了。”阁罗凤道,“我感受得到,所以我有勇气造反。”



说着,他渐渐悲伤起来,最后叹息了一声。



“我倒在了大唐落日的余晖里啊。”



薛白觉得他这个比喻并不贴切,可却能从中感受到大唐在迅速衰弱,对边境的威慑力远不如前,阁罗凤叛了,阿布思叛了,对契丹、奚的战事也连接受挫。



安史之乱不是突然发生的,它是诸多叛乱中的一个……



忽然。



“大唐万胜!”



“万胜!”



朱雀大街上爆发出了欢呼声。



将士载誉归来,满城为之喝彩,赞誉声一浪接一浪。



四月初的桃花被采摘下来,装在花篮里,由美丽的少女挎着,在街边向道路中间洒来。



“薛郎!”



花瓣如雨,落在薛白衣襟上,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诗——冲天香阵透长安。



在薛白前面,是鲜于仲通的一个亲兵,很年轻。这亲兵从益州南下,确实也是经历了极艰难的行军、战斗,终于享受到了这样的荣耀,自然觉得是自己应得的。



他朝那些洒花的少女挥了手,欢喜至极。忍不住转过头,不由自主地与薛白道了一句。



“我真是太爱长安,太爱这大唐盛世了。”



薛白勉强笑笑,道:“是啊,大唐盛世。”



他在想,若没有改变,若这次依旧是鲜于仲通挂帅然后大败于南诏,数万将士埋骨洱海边,是否能让这盛世清醒一些?



也许能吧。



不对,还有杨国忠,以其人的德性,想必也会虚报战功。



即使没有杨国忠,以李隆基好大喜功的德性,也会有旁人虚报战功。今日,安禄山不就如此吗?



队伍快要到朱雀门前了,忽然,东面一阵锣鼓喧天。一支队伍向这边而来,有数面大旗迎风招展,第一面上写着“范阳节度使安禄山”几个大字。



周围百姓一阵欢呼,又拥过去看各种奇珍异兽。



“天马,这次也有天马吗?”



“看!好漂亮的白鹰!”



“……”



鲜于仲通原本还趾高气昂,听得动静,怕被抢了风头,连忙吩咐队伍快些前近,抢在范阳的队伍之前抵达朱雀门。



他进益了,在云南支援王忠嗣时就远没有这般果断。



剑南军得令,当即往前拥去。



袁思艺带来迎接的内侍们猝不及防,当即一阵大乱。



混乱中,薛白如局外人一般驻马而立,抬头看向皇城朱雀门城头,只见御伞已经高高插着了,金吾卫执守得密密麻麻。



旁人想到的是荣耀,是封赏,可他想起的却是王焊。



当时就是在这个城头上,王焊脱下裤子,扬起头,对着天下人高喊了一句“都是萎厥!”



再看世人有多健忘。



转眼间,圣人又敢再登上朱雀门了,满城欢呼着,为了看安禄山送来的几个小鸟。



沉溺于一点点小小的乐子,无数人不可自拔。



可笑的是,直到近两年之后,重回此地,薛白才发现,天下独醉,唯有一个疯子才是最清醒的那个。



“壮哉大唐!壮哉大唐!”



鲜于仲通麾下的剑南军爆发出了惊人的大吼。



他们终于抢在了范阳军的前面,占据了朱雀门前最好的位置。



应得的,他们的主帅亲自来了,还押来了当今最大的叛徒阁罗凤,当然应该是他们排在前面。



囚车推到了最前。



阁罗凤作为失败者,感受了这欢腾景象,心中百感交集,只好对着皇城大哭起来。



他清楚地知道,他越哭,圣人越高兴,南诏的处境越好。



于是,哭声愈大,周围的笑声愈大。



薛白没有上前,依旧在后方看着这满城皆笑、一人独哭的情景。



在他的视线里,阁罗凤与王焊的身影重叠起来。



成王败寇,倘若再有一次,安知谁能称王,谁是疯子?



~~



“圣人至!”



随着这一声高呼,李隆基终于御驾亲临了朱雀门城头。



薛白已下马,在皇城墙下站着,对这种上位者莅临讲话的场面已感到了乏味。



他目光看去,倒是看到了杨玉环的身影,只是隔得远,看不清她的面容。



之后,穿得万分隆重的杨国忠代表所有南征的将士禀报。



李隆基则下诏勉励、封赏。



“时有阁罗凤负德,潜有祸心,杨国忠、鲜于仲通、王忠嗣等,运彼深谋,累枭渠帅,风尘肃静,斥候无虞,不有殊恩,孰彰茂绩……”



薛白默默听着,不由在想那些同袍在做什么。



王忠嗣该还是在梁州养病,每天要看兵书;王天运估计在太和城练兵;李晟、曲环该是到陇右了,又赶到哥舒翰帐下效力;田神功、田神玉兄弟如今也在剑南独领一军了……



想着这些,过了许久,李隆基下了旨,宣布了对阁罗凤的处罚。



倒也没有极刑,只是斩首示众。



另外,其妻妾沦为歌妓。阁罗凤的续弦妻子便是据他所言,被张虔陀欺辱的那位。



李隆基如此处置,看似大度,但言下之意是,既说大唐官员欺辱了阁罗凤之妻,导致阁罗凤造反,那就让更多人能欺辱阁罗凤之妻。



阁罗凤牵挂甚多,不像王焊毫不在乎家人,因此显得有些窝囊,得知这处置,感激涕零。他在乎的是子孙与南诏,李隆基不继续追究,于他真算是大度的了。



他领旨谢恩,高呼道:“陛下宽仁!臣自知大罪,死而无怨!”



在这一声声“陛下宽仁”当中,李隆基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千古明君的风范,十分满意。



……



在这之后,便轮到了范阳军献俘。



刚刚被升迁为京兆尹的鲜于仲通脸上原本还挂着笑意,听说要让开位置,给范阳军过来,脸上便僵了一些。



他倒没什么反应,下令退到城门西侧。



“宣,范阳兵马使孙孝哲,觐见献俘!”



“起行!为圣人贺!”



范阳军遂开始往朱雀门前列阵。



围观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,期待着胡儿又献上什么新奇之物。



忽然,有几人冲到了城门前,大喊道:“我不服!范阳节度使根本就是虚报战功!”



“我们有证据,安禄山大败于契丹,虚报战功!”



围观者登时一片哗然。



金吾卫措手不及,连忙上前维持秩序。



然而,这一闹,剑南军中许多士卒就不乐意了,叫嚷道:“凭什么虚报战功的能让我们让开?!”



“我为大唐浴血杀敌!不与虚报战功者为伍!”



“……”



见此情形,鲜于仲通连忙喝止。



可军中之人难免脾气大些,将领们觉得会叫的孩子才有奶吃,一时竟没喝止住,急得鲜于仲通发了脾气。



“做什么?!马上给我停下,否则军令处置!”



之后,他目光似不经意地看了杨国忠一眼,又瞥向薛白,示意可以发作了……



今天在阅文年会,过几天再和大家说说经历~~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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