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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段文字加起来都还没杨国忠新封的一个官职长。



但说到底,都是自己的选择。



薛白拿起右相的印章,“啪”地一下盖上了一道红印。



“去吧。”李林甫失望地一挥手。



“还有一事。”薛白道:“兵部职方郎中崔光远,亦愿往南诏报效杜稷,杨国忠已向圣人保奏他为云南别驾……”



“本相没空见他。”



“那,我帮右相把章盖了?”



李林甫不语,虽默许了薛白的行径,眼神却愈发失望。



“啪。”



薛白将崔光远的任命也一道批了,将桌案整理好,难得郑重地向李林甫告辞。



“右相,再会。”



今日出了右相府,在从南诏回来之前,他大概不会再来了。



相识了这些年,或敌或友,走到今日,他还是与李林甫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

骂也骂过,也试图杀死过对方,临别之际已没什么好说的。至于李林甫是不是奸相?好还是坏?有没有能力?这些问题,薛白早已不关心了。



他只知道,李林甫能够任相这么多年,不是因为大唐老百姓众望所归,而是李隆基满意。那么,李林甫的本职就是让圣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盛世,能为百姓做一件实事,都属于俸之外的超额工作了。



对圣人来说,这个宰相是称职的;对将死在战火里的无数人而言,这“称职”二字说出口都不公平。



可他与李林甫有何好说的呢?要求李林甫改吗?都这么称职了,还改什么?



死都不会改。



……



李林甫看着薛白离去的背影,摇了摇头。



“竖子,一辈子太顺了,心比天高,等你从南诏回来,会知道本相是对的。”



~~



出了偃月堂,薛白想到今日李腾空也不在。



那去南诏之前,是否要到玉真观道个别?



他摇了摇头,抛开这些杂念……



“薛白。”



转过头,便见李腾空、李季兰从湖边跑过来,道袍在微风中摆动。



杨齐宣跟在她们后面,在最后加快了脚步,抢先赶到薛白面前,笑道:“薛郎,许久未见了。”



“杨兄又升官了?”



“薛郎看出来了?”杨齐宣抹了抹自己深绿色的官袍,笑道:“圣人赞我耿介不群,精明有识,已擢我为太学博士。”



“恭喜。”薛白道:“想必很快要迁五品了?”



杨齐宣点了点头,暗忖与懂的人说,就是爽利。方才与两个小娘子聊了许多,她们却不明白他的能耐。



“我还兼着左补阙,想再谋一任谏议大夫……”



“薛郎。”李季兰忍不住问道:“你被贬官了吗?”



她其实已经等了一会,奈何心中焦急,还是打断了杨齐宣的话。



薛白不由笑了笑,心中自嘲,费心费力谋来的官职,在她眼里却是被贬了,道:“在何处任职都是报效朝廷,一样的。”



“怎会一样?出了长安……”李季兰本想说“就又见不到了”,话到嘴边,改口道:“天下岂有比长安更好的地方?”



“是啊。”



薛白心想,四方诸夷、叛臣,也都想要长安,若不做些什么,往后长安也待不安生。



杨齐宣看着薛白的表情,猜其一定是被贬官了、因此尴尬,故作解围,又暗贬了一句。



“好了,薛郎还能抗旨不成?这姚州蛮荒之地,怕是只能走一遭了。实在不成,十七娘帮忙求求丈人……”



“杨郎。”



李十一娘恰好过来,听到自家夫婿在丢人现眼,连忙开口打断,上前道:“姚州是薛郎自己要去的,你莫多问。”



她更喜欢讥嘲李季兰,说罢又问道:“季兰子说是来我们家中看兰花的,可看到了?”



“嗯,看到了,开得真好。”



“这花却不是白看的。”李十一娘嘴角微扬,淡淡瞥了杨齐宣一眼,道:“久闻季兰子诗写得好,就着兰花赋诗一首,可好?”



“好啊。”李季兰应道,“可当着薛郎的面,我若写诗,还真是班门弄斧呢。”



“正好,那边花厅有纸笔,移步如何?”



李季兰先是看向薛白,邀他一道前往,见薛白点头了,忍不住抿唇一笑。



待他们走到花厅,只见里面站着几名年轻男子,崔光远则由李岫陪着坐在一旁。



那几个年轻男子中有一人手持毛笔,刚在纸上题了一首诗,众人纷纷叫好,连崔光远也夸了几句。



正好一行人到了,写诗的年轻男子转过头,见了李季兰便是眼睛一亮,不由自主轻语道:“好漂亮,十一姐果然没骗我。”



李腾空见状,拉住李季兰,问道:“十一姐这是做甚?”



“又能做甚?写诗罢了,我舅家兄弟方才也咏了一首兰花诗,让季兰子再写一首,看看谁写得好。”



李十一娘并未明说,想让兄弟与李季兰相看的意思却很明显了。



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,她总不能逼着李季兰嫁了,可李腾空知晓她舅家兄弟诗才虽好,品性却很恶劣,不愿让李季兰与之打交道,牵着李季兰转身就要走。



“十七,你这就无礼了。”李十一娘笑着拦住。



杨齐宣道:“何必……”



“你住口!”李十一娘忽然收敛笑容,叱道:“此事有你说话的份吗?!”



杨齐宣当即面露讪讪,明白是自己对李季兰的心思被看出来了,才有了今日这出事,他不由心里慌张。



李十一娘转向李季兰,再次显出了笑脸。



“季兰子,写首诗而已,方才也答应过的。总不能你来家里不是看兰花,是看男……别的什么吧?”



这话是含笑说的,李季兰不知如何回答,有些局促。



杨齐宣看得好生心疼,可惜害怕妻子,不敢开口帮忙说话,好在,他看到李腾空会回护着好友。



“我来写诗吧。”



先开口的却是薛白,脸上带着一丝大方得体的笑意,从容走进花厅,伸手要那支毛笔。



他名望摆在那,且许久未写诗了,难得主动要留诗,自是没人拒绝他,哪怕私下里他们看他并不顺眼。



“薛郎请,今日我们写的是右相府观兰花。”



“好。”



薛白执笔,沾了墨,随手就题了首诗。



一手漂亮的行楷潇洒挥过,他再次感受到了长安的和平宁静。



往日不觉得如何,临行之际却体会到这种安宁是极珍贵之事,此去,也不知何时还能再在长安写诗。



诗成,薛白搁下笔,转头,只见李季兰正极专注地看着他的诗,而李腾空则是看着他。



他有时觉得李季兰喜欢自己,李腾空不喜欢自己,今日却有些不同的感受……但说不清。



“这是诗?”



周围几个年轻男子议论起来。



“不像诗啊。”



“这次未免太……太次了些吧?”



“韵律是一点也没有啊。”



“薛郎见谅,但你这诗写得也太敷衍了。”



崔光远站在一旁看了,想为薛白说话,也只能道:“意境还是好的。”



“失手了。”薛白道:“走吧。”



崔光远遂向众人一叉手,道:“诸君再会。”



李岫道:“我送两位。”



说是两位,但李腾空、李季兰却也随着薛白一道离开了右相府。往日有所避讳,如今薛白又要离开,她们却得与他问清楚。



出了右相府,崔光远本有话想与薛白说,见此情形,识趣地先行告辞了。



李季兰不时抬眼瞥一瞥薛白,又躲开,待他没注意,又偷看他。



“怎么了?”



“多谢薛郎为我解围。”



“无妨,都是朋友,今日这也是小事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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