莱德利只觉得后背刷地一下冒出一层冷汗,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蹭地站直,鞋跟与地板撞得啪地一声。
“爵、爵士!”
莱德利立正、抬头、挺胸,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敬的最标准的一个的礼了。
莱德利慌得连舌头都快打结了:“爵士,我……我不是在威胁他!我只是……只是担心这位先生询问您的情况是有什么不良企图,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亚瑟只是轻轻抬了抬手。
一个极轻的动作。
但莱德利立刻闭上了嘴,像是喉咙被什么机关绳索瞬间勒住了。
他不敢再说一个字。
与此同时,亚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,顺手拍了拍埃尔德的肩膀。
“来吧,埃尔德,谁说没空座的,这里不是有一个吗?”
语罢,他挑了挑眉毛,看向莱德利:“早餐应该还没吃吧?”
莱德利像根立在墙边的木桩:“刚吃完,您和卡特先生坐吧。”
亚瑟闻言笑道:“那我们就不客气了。”
亚瑟刚在椅子旁站定,正要拉开椅背,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。
他转过头,看向还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莱德利。
“对了,莱德利。”亚瑟语调轻松:“你有没有考虑过,重回地方巡区任职?”
莱德利心头猛地一跳。
重回地方巡区?
或许重回地方并不代表降职,可是在这个人人往白厅挤的时代,从警务情报局调回地方,就是从棋盘中心退回到边角。
他当然不愿意。
但是他更知道,他不能直白的拒绝亚瑟,更不能肉麻与傻气的拍马屁,两者都会犯了他的忌讳。
在爵士面前,拒绝和顺从都不能太硬,但忠诚必须够深。
“爵士,如果您觉得我的性子太急,需要回地方巡区打磨,那我当然毫无怨言。我年轻时就在白教堂巡过街,那些脏路烂巷我闭上眼都能摸索出来。要是伦敦需要我,我随时可以回去当那片泥水里的石头。”
莱德利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,生生压住了心里的慌乱,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求饶:“苏格兰场里有些事情,离了谁都能做,这当然没错。只是……您经常叮嘱的那些事情,有些线索本就细碎得很,如果在培养好接班人之前,我便独自撇下您去了地方巡区,那也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莱德利的态度极为恭敬,落在不知事的刘易斯眼里,简直堪称苦口婆心,满心满意都是在为亚瑟爵士考虑。
但是落在布莱克威尔眼里,这位外交部的高级抄写员只是免不了感叹:“当年我在俄国若是能得金警官三分神髓,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步田地。”
然而莱德利这番感人至深的发言,却让亚瑟微微叹气,他看上去竟然带着一点遗憾。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他慢悠悠地开口道:“莱德利,你……不想寻求新的挑战?”
这句话让莱德利彻底愣住了。
不想?
他原本以为亚瑟是要敲打他,可现在听上去,好像……反倒是自己拒绝了什么?
忽然,莱德利的脑回路忽然接通了。
就像是怀表里的齿轮啪哒一声对上了另一枚齿轮。
新的挑战?
巡区?
重新划分十九个分区?
以及……
额外新增四名介于助理警监与警司之间的总警司!
莱德利的瞳孔微微收紧。
“爵士,我……我当然不是不想。”莱德利赶忙辩解,生怕自己被爵士误解成怯懦:“我只是放心不下局里的工作,放心不下……”
莱德利的喉结微微耸动:“爵士……您说的这个新挑战……我……百思不得其解。恕我冒昧,您……愿不愿意,说的更具体一点?”
“具体?”亚瑟像是被逗笑了,他轻轻摇了摇头:“莱德利,你的脾气啊,还是太急。如果到了地方上,这脾气还是得改改。毕竟地方巡区可不像情报局,从托特纳姆到国王十字再到白教堂,这些地方哪个不是三教九流汇聚?不沉稳的人,可干不好这份工作。”
亚瑟说的懒散,可莱德利浑身的汗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。
托特纳姆、国王十字、白教堂……
这可不是同一个警区管辖的地方。
要是有一个职位,会要求他同时和三个、甚至四个分区的人群、行会和教区打交道……
那就只剩一种可能。
亚瑟当然不会把那个职位说出口,但他刚刚那几句……已经够了。
“爵士……”莱德利喉咙发紧,声音却不敢抖:“如果……如果真有那么一份差事,需要我放下个人的私心,要求我矢志不渝的为国家服务,那么我……”
亚瑟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一件他早就知道的事。
“推辞不推辞,你现在说了也没用。但是你得先把脾气收一收。以后遇到记者,别动不动就威胁人家会在黄春菊街摔倒。地方巡区可不比情报局,你要真是说这话,隔天就能看到自己被画在小报上。”
亚瑟淡淡道:““先学会不把好奇的人当成敌人。毕竟以后你负责的那片地方,好奇的人可多了。”
亚瑟的话落地轻声落地,就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,然而在莱德利心里却足有阿尔卑斯山的份量。
他唰地立正,抬手敬礼道:“是,爵士!”(3/3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