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,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。



人群站起,天鹅绒椅背掀起一片波澜,人们起立鼓掌、呼喊、吹口哨,女宾们的扇子纷纷合上,钻石与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晃眼的光,白金汉宫那坚固的穹顶似乎都在微微震颤。



在观众的欢呼声中,正在侧厅休息的几个钢琴家正面面相觑。



只不过相较于脸色苍白、心情复杂的李斯特,身为亚瑟朋友的肖邦、门德尔松明显看起来轻松写意不少。



毕竟没有人能够比肖邦和门德尔松更了解亚瑟的“实力”。



对于门德尔松而言,一位能够谱写《图兰朵》的作曲家,他能够写出什么样的曲子都是不足为奇的。



只不过,即便他已经有了如此高的期待,亚瑟今晚的演出和作曲依然完美到无可挑剔。



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玩笑,门德尔松冲着身旁的肖邦打趣道:“阿尔弗雷德,你说,他为什么偏偏喜欢当警察呢?”



肖邦掏出手帕,擦干了手心的汗,他无奈的笑着:“或许是因为,单单搞音乐对他来说,实在是没什么挑战?”



门德尔松同样无奈的耸肩:“遗憾的是,法拉第先生好像也是这么看的。”



约翰·施特劳斯坐在侧厅靠里的位置,他的膝盖上还摊着今晚的节目单。



当《威灵顿进行曲》彻底爆发,铜管与军鼓汇成一片的时候,他整个人几乎僵在了座位上,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。



他抬起手,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那三连音的节奏,表情复杂得既像是嫉妒,又像是受到了启发。



施特劳斯喃喃自语道:“这节奏竟然能让人不自觉地随之呼吸……就像……就像维也纳的圆舞曲……”



忽然,他又摇了摇头意:“不,这不是圆舞曲……这是行军的舞曲。每个音都在前进,连沉默都在前进。”



门德尔松听见了这句话,微微一笑道:“是的,施特劳斯先生,您看起来理解的很快,起码比我要快。”



至于李斯特,他仍旧坐在原位,身子微微前倾,手肘支在膝盖上,指尖抵着嘴唇,双眼也失去了焦点。



大厅的掌声仍在持续,热烈得几乎像是一场胜利游行,可这一切落在他耳朵里,却像是一个接一个抽在他脸上的巴掌。



他想起不久前自己在巴黎写下的那句傲慢自评——我要让钢琴成为整个管弦乐团。



可此刻,舞台上的亚瑟却反手做了件更残酷的事——他让整个管弦乐团变成了一架钢琴。



而伦敦的上流社会,连同维多利亚女王和威灵顿公爵,都成了那架钢琴上的琴键。



他忽然觉得很冷,来自八月盛夏的刺骨寒意。



掌声持续得太久,久到连空气都疲惫了。



肖邦在旁边静静观察着他。



那张平日里充满自信、锋芒毕露的脸,此刻变得异常平静,甚至有一丝僵硬。



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着,像是在下意识地弹奏一段无声的琴音。



“弗朗茨?”肖邦轻声叫他。



“你知道吗,阿尔弗雷德,”李斯特抬起头,声音有些嘶哑:“我花了接近二十年去研究手指的力量,研究如何让十根手指掌握火焰与风暴。可那家伙,他连琴都不碰了,因为他不需要了!”



肖邦在他身边坐下:“是啊,他只要举起一只手,就能让成百上千的人按着节拍呼吸。”



李斯特痛苦的闭上了眼:“他已经不需要在舞台上竞争了。”



肖邦叹了口气,他不太擅长安慰人,但此刻仍然试着说出几句:“亚瑟是个政治家,对他来说,音乐只是偶尔的爱好。至于你,弗朗茨,你是钢琴的诗人,他是国家的作曲家,你们不在同一条道路上。”



在侧廊的阴影下,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,弗洛拉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稳下来。



掌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袭来,弗洛拉却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水底,听见的全是模糊的回音。



她的手还放在胸口,心跳强烈得几乎要顶破胸骨。



舞台上的亚瑟站得笔直,微笑着接受观众的欢呼和顶礼膜拜,指挥棒垂在他的手中,姿态干净、克制,仿佛刚才那场令人心悸的“统治”与他毫无关系。



弗洛拉的指尖微微颤动,手套在掌心拧成一团。



当年她第一次听亚瑟弹琴的时候,那音色还温柔得近乎带着一丝羞怯。



而今晚,他却让整支乐团、让所有人,包括她,都低下了头。



这个家伙,总是让人看不透。



观众席上的维多利亚轻轻吐出一口气,像是终于从一场过于强烈的梦境里醒来。



她的胸口仍在起伏,白色手套的指尖还保持着轻微的颤抖,年轻的面庞在灯光下绽放着完完全全的心满意足。



她想到了亚瑟肯定会做得很好,但是她依然没想到他能做的这么好。



她转向身旁的威灵顿公爵,老公爵此刻正坐得笔直。



那张饱经岁月刻痕的脸上,此时的神情,既不像战场上的沉着,也不像上院开会时那种惯常的矜持。



他的下巴微微抬起,嘴角显露出些微的弧度,像是在努力压抑某种情绪。



维多利亚忍不住问道:“阁下,您在想什么?您……喜欢这首曲子吗?”



威灵顿公爵侧过头,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望向她,声音沙哑,却带着笑意:“喜欢?陛下,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首曲子打得落花流水。”



维多利亚睁大了眼睛:“打得落花流水?”



“是啊。”威灵顿开口道:“在滑铁卢的时候,我负责指挥军队,可现在倒好,我被一个年轻人指挥得连心脏都在跟着打鼓。”



利奥波德听见威灵顿这句话,笑意也随之浮上嘴角:“阁下,您至少该庆幸,今晚这场被指挥的经历,总比当年在滑铁卢听到法国人的炮声要愉快得多吧?”



威灵顿笑眯眯的站起身鼓掌道:“出色的统帅让士兵服从,而一个出色的音乐家,则应当让观众自愿服从。如果陛下指的是这一点,那我理应认同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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